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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流萤(97)

“周老师?”黎箫疑惑地唤了一声。

周子璋微微叹了口气,摸了摸黎箫的头说:“趁热多喝两口,对了,今天我们早点打烊,晚上我带你去看芭蕾舞。”

“芭蕾舞吗?可是,我不懂那些啊,我去会给你丢脸的……”黎箫嗫嚅地说。

“傻孩子,前天不是给你讲过了《天鹅湖》的故事和柴可夫斯基吗?你说很想看看的,忘了?今天正好有这出剧目的演出,我就订了票了,虽然演出的只是本市芭蕾舞团,但相信也具有一定观赏性的。怎么样,不想去吗?”

“想,想啊,”黎箫点点头,镜片后面的眼睛闪闪发光。

周子璋说:“那就乖乖地喝完这杯东西,然后上楼把你最厚的毛衣和羽绒服找出来,围巾手套的一样不少,知道吗?”

“好。”黎箫咧嘴一笑,果然如小动物一般乖巧地捧着粗陶杯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周子璋不禁一笑,继而摇头叹息,黎家兄弟怎会以为这幅老土的眼镜就能遮挡黎箫的容貌,稍微走近他的人,又怎会不被这个男孩身上毫不造作的单纯和坦荡的美感所震撼和折服?

第34章

本市芭蕾舞团级别不高,但胜在经费较足,又摊上省政府狠抓文化建设,扭转G省经济大省却非文化大省形象的当口,芭蕾舞作为备受新兴都市贵族们青睐的高雅艺术,自然受到大力扶持和吹捧。每次在本市演出,所用的剧院都是最为著名的那两三个,舞台设计和灯光效果请的都是一流人员操作,导演也是重金从英国聘来的,外行看热闹那么一看,的确很象那么回事。这回演《天鹅湖》也不例外,地点就在赫赫有名的圆形大剧院,这座剧院模仿人家维也纳皇家歌剧院的规格,不仅有观众席,两边也有欧式的贵宾包厢。

等周子璋终于把穿得像头羊一样的黎箫领出门,赶到剧院时,演出已经将要开始。黎箫一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他心下有些胆怯,抓紧了周子璋的胳膊。周子璋微微一笑,安抚地将另一个手按在黎箫的手上,领着他穿过已然入座的人,一路道歉着,终于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黎箫忐忑地望望四周,璀璨夺目的灯光照得大厅金碧辉煌,周子璋靠近他的耳边问:“热吗?把羽绒服脱下了好不好?”

黎箫点点头,室内空调吹着暖气,确实让他感到热了。周子璋凑过身去,细心地帮他拉下拉链,解开围巾,再脱下羽绒服。黎箫今晚穿的是林玉芬给他买的克什米尔白色羊毛衫,即使脸上戴着土里土气的眼镜,可仍然显得面如冠玉,俊逸夺目。周子璋在他身边,也解下大衣,仍然是高领黑色毛衣,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清丽的眉眼,竟也毫不逊色。

黎箫一边等着开幕,一边侧耳听周子璋给他讲解这出剧目值得看的几处地方。听到精彩处,不禁淡淡微笑起来,忽然之间,脊椎处感到些许如芒在背,好像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令他略为不安。他回头看看,周围乱哄哄的,全是陌生的脸,大家忙着低头聊天或看宣传单张,并没有谁刻意看他。黎箫摇摇头,大概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来这么多人的公众场合,有些不适应吧。他继续听周子璋跟他说话,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黎箫禁不住回头上望,一时间忽如五雷轰顶,那左侧上方的包厢内端坐着两男一女,当中一个男人身材魁梧,稳健如山,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牢牢地盯住自己,视线之灼热几乎要在自己脸庞上烧开两个窟窿,不是许久未见的江临风,又会是谁?

黎箫刹那间,只觉心脏都要狂跳出腔,他难以自持地回望那个男人,见了面,才发觉这两年来时刻萦绕在心中的苦涩,霎时间找到了缘由。原来,那就是思念的味道,那就是所思不得的哀伤;原来,当那个人这么真实地再次出现,会令人心底掀起狂风巨浪,会令周遭的一切陷入静音,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他而已。

他望过去的只有几分钟,但时间却仿佛定格了几个小时。终于,黎箫将视线从江临风脸上收回,无意间瞥了眼他身边,却发现那千娇百媚端坐一旁的女子,正是那日电视上与他传出绯闻的女明星张某。如此良辰美景,当得有如花美眷在旁,江临风,你果然从来不曾委屈过自己。

黎箫心里凄苦难当,狼狈地回了头,渴望投入一片暗无天日的漆黑中,躲起来一个人静舔砥那一道越来越深的伤口。他紧紧攥住扶手,几乎要将手指头陷进木头里面去,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稍微减轻心底的慌乱与痛楚。四周灯光转暗,柴可夫斯基著名的乐章响起,舞台上伶人身段妙曼,白纱翩然,却似乎与他全无相干。他心不在焉地坐着,盯着舞台,心里却一遍一遍,想起那个男人曾在说过的,自己以为忘记,却原来铭刻在心的话:“假设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偶然在街上遇到了你,惊为天人,为你所深深吸引,然后千方百计追求你。我会第一时间撇开自己所有的情人,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年近三十,才第一次谈恋爱的纯情男子,对着你,一下子倾泻出自己积攒了多年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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