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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良(32)

安顿好吃完药的月恒,周幸三人凑在阿南的房里做活闲话。

如梦用小刀一块一块的削着梨,皱着眉头道:“姐姐总是咳的不见好,你们说怎么办?”

阿南摇摇头:“大夫总也没个定论,想是进来唱曲唱多了点,嗓子原就不好吧?年下那么多帖子,偏柳郎又这个节骨眼上走了,一伤心难过,把压着的病根都激起来了。”

周幸放下毛衣针叹道:“换了三茬大夫了,一人一个说法,就是没个定准,”

如梦欲言又止。

阿南道:“如今我们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话直说!”

“我……听人说,琵琶教头退了,要姐姐顶位置呢。”

阿南翻个白眼:“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这里,老了能混上教头就不错了。说来姐姐也到年纪了,她和燕绥姐姐真真是个角色!要搁普通的……”阿南顿了顿说:“欢欢如今都没那么受欢迎了。”

“问题是我们怎么办呀?”如梦皱着眉头道:“去年底的风头被燕绥姐姐抢了,郎君又不在,原本以为姐姐还能多撑一阵子呢!”

这话说到了阿南的心里,她跟如梦不同。如梦水平还差着一大截,便是表演也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她却是临门差一脚,再多半年,至少能跟欢欢差不多吧?这时候月恒要是倒下,她也只好去做群众演员了,身价差的不是一般二般。所以对于月恒的病情,她算是最担心的一个。

至于周幸,她还迷茫的很。舍不得前面的高薪,但也不想当演员。这份工作太危险,没准什么时候就被人XO了。这地头连男伎都菊花不保,按照概率来讲,她们根本就是人家盘子里的菜,下筷子只是时间问题或者是喜好问题。如果能跟到后面自然免去了这一番叨扰,但之后呢?有时候看清前面一步,跟一点都看不清,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有时候她还想,如果没有被卖掉,依旧在农村,又如何呢?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教坊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那也真比在农村强。这世界上最被人鄙视的还真就不是贱籍,而是穷的饭都吃不饱的贱民吧?周幸揉着太阳穴腹诽:果然投胎才是最核心的技术活!

闲聊的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贯身体不算差的月恒,竟一病不起!

月恒的身体急转直下,前两日还可以起床走动走动,如今却连意识都不清楚了!常走动的几个大夫一看,居然是肺痨症状!周幸三人仿佛晴天霹雳!肺痨在这个年代是绝症!而且具有超强的传染性!不管是不是真的,教坊为了保险起见都是直接丢出去的!她们三人连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就眼睁睁的看着月恒被一床被子裹着挪了出去,不过两天就没了!因是得传染病死的,连遗体告别会都没开,直接在外火化,弄了几件遗物摆在大堂装模作样的开开追悼会而已。周幸等人穿着素服,木呆呆的应对着来客,怎么都觉得这事一点都不真实!就半个月前!柳永带着糖回来,月恒还骂她吃多了坏牙呢!现在居然连个全尸都没见着!周幸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脸颊,这是在做梦么?怎么还不醒啊!

生死之事,与陈五娘而言,不过是日常事务的一种。月恒的追悼会自有定例,很不用她操心。唯一要考虑的便是剩下三个女使的安排。陈五娘当然认识花魁身边的人,然而要说有多熟悉,那肯定是假话。对周幸的印象还是停留在跟谢威打架的份上,其余的才艺……陈五娘摇摇头,不过关啊!如梦是教坊老人的孩子,不好随意打发,好在年纪小,一纸调令丢到培训的地方继续练着,只待日后出师。至于阿南,就让她直接上工吧。唔,周幸……跟着阿南伺候好了,原本也是一处的。

职位分配一出来,阿南心中一喜。拉着周幸的手道:“还能和你作伴,真是太好了。不然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周幸见她眉眼里藏不住的喜悦,自然也不好扫兴,扯了扯嘴角笑道:“日后还依然要姐姐照看。”

阿南略有些得意的说:“你还小呢,努力练习,终有出头之日。”

周幸暗道:一辈子压着自己女使的又不是没有。教坊跟后宫一样,女使翻身地位比原主高的多的是。虽然不像宫里有个等级,但明显涉及到得钱的数额和社会地位,谁又愿意被人踩在脚下?何况是曾经服侍自己的人?好在她也不想出来卖,压着就压着呗。这个结果,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皆大欢喜了!换个领导打工而已,周幸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适应问题。只是月恒……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昨天一时大意,发了审阅稿,对看文受到影响的同志表示抱歉> <话说据说昨儿我们表姑娘冰蛇也出状况了瞬间治愈啊有木有!难姐难妹啊有木有!编辑常骂我们俩个人的话都是一模一样啊有木有!有人陪绑什么尊是太幸福鸟,啦啦啦,啦啦啦以上

☆、变故

不出周幸所料,她的新工作适应良好。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小费赚的少了不止一点半点。这上头就显示出花魁与普通女伎的巨大差别了——而且以前的客户圈,基本都见不着,当然大堂里打个照面的那种不算。月恒并不是死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别人自然不会因她的缘故格外照顾遗物二人组。如此,周幸所见到的客户简直粗俗了一倍不止,好在她还没发育,暂时招不来他们的兴趣。阿南被轻薄的不少,但她也不甚在意。唔,基本上来讲,在这个地头混的,恐怕也不剩几个在意贞洁这玩意的了。因为就算你真的在意,并且兢兢业业的守护住了……哪个脑残会相信教坊司里有处女的!?所以有时候周幸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好吧,反正目前还是豆芽菜,且考虑不到这个份上呢!

六月初二,教坊的法定节假日。周家没有来人,周幸只得无聊的在东京市内乱晃。忽然,窜出一个男人死死抓住她的肩膀:“月恒没了!?”

周幸唬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柳永!?

柳永更加用力:“幸幸,你姐姐呢?”

周幸垂下眼睑:“郎君不是知道了么?”

柳永霎时如被抽走了魂一般,喃喃自语道:“月恒……去了?不可能的!她还欠着我一盘棋呢!还说要伴我唱曲到老呢!”猛然一抬头喝道:“幸幸,你是哄我玩么?”

周幸摇头,不知还能说什么。月恒之于她,不过是旧上司。脾气不甚好,性格也不合。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跟月恒没什么感情。没想到此刻见到柳永,心中竟泛起一阵酸意。没有月恒,她就没有识字的机会;没有月恒,她没办法赚到那么多私房;没有月恒,更不能拥有柳永这样的才子指点。教坊司里,并不是个个光鲜。多少人一辈子就耗在井边?一辈子耗在厨房?或是一辈子就扫着庭院的落叶?如今她的吃饱穿暖,能学一技之长,全都是拜月恒这个旧上司所赐。月恒死的太急,急到她都来不及酝酿情绪,来不及表达不舍。直到此刻,她才迟钝的反应,她对月恒至少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着的。

柳永见周幸难过的表情,才知事已至此,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了,霎时悲从中来,就在大街上就扶栏而哭。

柳永是真的很悲伤,泣涕横流的像个孩子。周幸还很矮,只能抬起头静静的望着哭的不能自己的才子。思绪却飘的很远:我死的时候,不知有没没有一个人这样真心实意的哭过一场?留下的几万存款,是不是……能够让家人忘却悲伤,还是被记恨如此轻易的死去?可惜她同样不能自欺欺人,世间规律总是如此,留下的财物越多,得到的眼泪就会越少。周幸虚望着远处,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如执念般的希望自己活下去,活着陪伴在身边。就如燕绥那样认真活着,只因有人希望她活的很好。而自己,回顾两世人生,竟从没听到过谁真心实意的说过一句希望你过的幸福。没有被爱过,没有认真的爱过谁,所以才一直一直迷茫,不知这一生要走那样的路。贫穷与富贵,如果一直都是孤单一个人的话,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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