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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良(65)

“又像水蛭一样勒着我怎么办?”

“所以说,单你回去别让他们来,主动权就在你手上了不是。”

周幸捂脸:“明知不该迁怒他们,可是,可是,要不是她们把我卖掉……我也……”

谢威一把将周幸抱在怀里:“没有这一遭,我们上哪认识去?救命恩人呐!就当看在我的份上吧。”

“我不想见他们!”

“就去一趟,我陪你去。做过了就不会后悔。”谢威轻轻拍着周幸的后背,自己却垂下眼睑,当年要是……至少娘娘……

周幸还是不情愿。

谢威回过神来笑道:“过两日我去买了东西,替你叫一辆车,多多与他车钱,让他原样接你回来如何?我也陪你去。”

周幸叹口气:“算了,我一个人回去。就你说的,至少别到时候后悔,横竖我都打算冒充奴婢了。只是一家人还这样左瞒右骗的,没意思透了!”

“我娘娘……以前也这样瞒我。”谢威笑道:“不省事的人,要怎么办呢?”

“你这是长进了?”

“再不长进,又如何养家糊口?便是亲生父母,也护不了一辈子。”谢威道:“所以做儿女的,又怎么可能真管的了父母?唯有自己立起来,这辈子才算有着落了。父母子女、兄弟亲友、真是靠谁都不行。”

这番话说得极懂事,周幸的心更安稳了。从谢威怀里起来,靠着沙发道:“常言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依我看便是这长一智也要看人。有些人啊,一辈子泥潭里打混,都不知道爬出来呢,宁可继续混下去。你能想明白真是再好不过。至于我家里那些人?且看我兄弟吧,他要明白最好,不明白?我这个做大姐的又能管多久?便是养他一世,也担不起他那份父亲的责任。明面上倒是帮了他,却坑了自家亲侄子。我若这么顾娘家,日后我的孩子岂能不怨?世人往往喜欢光鲜亮丽,却忽略了人之常情。我不喜欢这样。”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两回的人,已不需要他人的夸耀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了。

谢威表示理解,便道:“既如此,如今天气也暖了,却又不是很热。我且去问问走亲戚要买什么东西好。明日托人妥妥当当的收拾好,你只管去玩一日,权当作散心了。”说着冲周幸一伸手:“给钱呀!”

周幸忍不住一笑:“哟,怎么还要我掏钱?”

“我的钱不都是你收着嘛!外头买个饼的钱倒有,聘礼可没!”

周幸笑着折回房间拿出一个小藤箱来:“你的银钱都在这里,账本也放在头里。我一概没动过,如今我不好替你收着了,自己放好吧。仔细门户,别让人摸了去。”

谢威利落的收了,周家养大一个女儿,聘礼是必定要给的。他统共才工作这么久,还不定凑不凑的齐呢。虽说冒充奴婢了,但如今她是真的良家女,就得按良家女的规矩来,省的以后磨牙。嗯,不能给钱,给东西!最好全街坊都能看到的那种。这样也是一个旁证。虽说亲人要照看一二以免后悔,然狼心狗肺的东西多了,不得不防。唔,这种阴暗的心思就别告诉她了。她……乖乖的继续这么单纯就好!

春光明媚,天气正好。周幸一脸苦逼的坐在马车里,一摇一晃的往陈留开去。看着周围的一堆东西,头都大了三圈!谢威你丫还真当聘礼置办了!!!攒那点钱容易么?个败家子!肉痛啊!那些原本都应该是她的!是她的!欲哭无泪!早知道她自己去买东西了!

陈留离东京并不远,天气好了有一阵,路上尤其好走,到村口时才将巳时。周幸今日只穿了一身袄裙,加一个印花绢布半臂并打了一个花结的腰带而已。然而她离家太久,三年多的时间足以让她忘掉很多东西。她这一身在东京常见的装扮,乍进陈留就显出不一般来!她家屋前还是田,马车不能走至家门口,必得下车走一小段才行。就这么一小段路,已经招来无数人围观。乡下地方,马车本就奇少,才进村口就有好事者报信。待停到周幸家门口,又跳出一个标致的小娘子出来,四邻八方岂有不看热闹之理?硬着头皮走进家门,与家人一打照面,周娘子就愣是没认出女儿来。张口笑道:“这位小娘子打哪来?”

周幸梗了一下,唤道:“娘娘,我是大娘。”

常言道女大十八变,何况是青春期的女孩子。周幸这一年猛窜了一下个子,亭亭玉立的模样,拾掇干净,虽还矮了周娘子小半个头,却分明已是大姑娘的范儿了。又穿的鲜亮,周娘子哪里认的出来?待周幸说出身份,才醒过神来。刚要往女儿身上扑,又想起自己一身的污糟,硬生生的停下步伐,站在原地拍腿大哭:“我的儿啊!你总算有消息了!”

这一嗓子嚎的,招的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几个兄弟想近又不敢近,族里的嫂子们也跑来瞧,凑在一旁窃窃私语。周幸觉得头更大了,僵硬的跟长辈平辈们行礼,继而招呼自家小弟去马车上卸货。

街坊们算是开了眼界,半扇大肥猪,一整头的羊,整四匹的棉布,一包袱的荷包家里人人有份,又有精致鲜亮的果子摆上了八仙桌,最后拖出来怕有好几十斤的崭新的棉花,只把街坊们一世的羡慕嫉妒恨都勾了出来。

周娘子抹泪道:“你又哪来这么多钱?可是被赶回来了?”

周幸道:“聘礼!”

“呃?聘礼?你许人家了?女婿呢?”

周幸简短的解释:“教坊有位行首娘子脱籍、自家做了良民,把我的身契要了去,又配了人。这是男方给的聘礼,我都拿回来了。做人奴婢不得自由,我也就一天假,回来瞧瞧你们。”

“那你主人家住哪儿呢?”

周幸摇头:“还不定呢,正看房子。”

“女婿是什么人?”

周娘子话未落音,大伯母已经接上了:“哎呦呦,这么大的手笔,怕是东京城里的人家吧?这里怕值几十贯呢!”

就知道太张扬了!谢威这不会来事的家伙!周幸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主家赏给他的,他也算老实,转手就做了聘礼。奴婢么,跟对了主家,吃穿上倒是宽裕些。”

说话间一个妇人走至跟前,爽朗的笑道:“我是你大嫂子,你们主家还要人不?介绍我去做活呗!”听说东京做活的人,一月能吃一顿大肥肉呢!趁着姑子在家,赶紧搭上关系。

周幸抬眼一看,原来大嫂已经进门,不知道是不是当初那一家人?不过微微一打量,便笑着说:“我们娘子是个周全的人,早要准备脱籍前就点好了使唤人。若是日后有机会再托人捎信给嫂子吧。”

这个答复尚算客气,周大嫂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却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一说既定,看的主要要是周幸的态度,遂也满意。周嫲嫲也上前来说了一堆,前言不搭后语,却盯着周幸的耳钉不离眼。周幸实在对这位老太太没什么好感,能被谢威说动,多半是亲娘对她还算不错。可说句到家的话,这位老太太还在一日,这家里就没什么好走动的。辛苦赚来的血汗钱,都归了别人,她又不是圣母!这无耻的也太无耻,懦弱的又太懦弱。头痛!

小弟周成在一旁默默的领着人将周幸带来的礼物一一归位,周爹爹又把点心仔细的发了一圈,众人才散了。余下的都是自家人,当然如果大伯一家能自觉撤退更好,可惜显然他们没有这份自觉。

大伯母待旁人走后,一坐下便道:“女婿怎底不来?可是瞧不起我们乡下人家?”

☆、周成

周娘子心里一紧,忙拉着女儿的手问:“是啊,女婿呢?”

周幸拍拍周娘子的手,给了一个安抚的笑:“他要干活,今日不得假。娘娘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论理……不该认本家的。”

周娘子心中一酸,握紧了女儿的手。

大伯母接着问:“他家有几口人?做什么营生?可有家底?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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