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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枝(31)+番外

泪水从脸上滴到茶几上,他谨慎地用纸巾擦拭掉,以免弄花上面漂亮的玻璃刻纹。

然后,他爬起来,给自己煮了一碗内容丰富,做工复杂的汤面。

他先调酱,用高压锅煨一大块红烧肉,再熟练地用菜刀在砧板上切木耳、蛋饼、粉丝、海米等东西,等肉熟了捞出来放凉了,再切成薄薄一片片,这时候另一口锅里的水烧开,他将雪白的面条扔进去,煮的同时细心谨慎地搅动,等火候差不多了再捞出来。

吃面条的同时,王铮冷静地想,原来自己还是从李天阳那件事中,备受损害。

那是一种真正的损害,不是寻常人所说的伤心失意那么简单,它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心脏部位有看不见的,却又真实存在的巨大伤口,它一直在溃烂,拒绝愈合,而因为受创面积过大,靠王铮一个人,根本没办法令它痊愈。

年复一年,他没有办法,只能带着这个伤口继续活着,久而久之,伤口就如身上的勋章,怪诞而妖冶,有时候低下头去,仿佛还能感觉它咧开嘴古怪地发笑。

也许,这世上真有许多值得发笑的东西,只是王铮明白,自己太当真,总也没办法跟周围许多人那样,把生活当成一种娱乐,然后再娱乐地生活。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从口袋里将手掏出来,漫不经心地掏出钱,买下花农摊上最后一株大桃花,花开得太茂盛,稍微一碰,已经纷纷扬扬,掉下许多花瓣。

王铮举着这株桃花,慢慢往前走。

堂哥住的小区不算差,可在这座遍地是有钱人的城市里,也只能勉强算是中档。王铮有他们家的钥匙,此时掏出来开了楼下大门,进了电梯间,按了楼层号码,在电梯徐徐上升的当口,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猛然瞥见自己在不锈钢钢板上的影子,扭曲而苍白。

王铮觉得新年应该笑一笑,他咧开嘴,举着桃花出了电梯,按了门铃,他做好准备,呆会一定要微笑,给哥哥嫂嫂拜年,给小君君发红包,然后尽职烧一桌好菜。

门立即就被打开,出来的人却让王铮脸上的笑立即扫了个一干二净。

居然是李天阳。

他看到王铮,脸上浮现高兴的笑容,说:“你可算来了,怎么这么久,还买了桃花啊,真是的,告诉我一声我去买得了,举着多麻烦……”

他一边说,一边接过王铮手里的桃花,登时便反客为主。

王铮看着他,最初的惊诧过后,忽然涌上一阵淡淡的哀伤。像这样迎他进门的李天阳,在记忆中,可是一次也没有,即使是在两人关系最好的时候,从来也是他早早站在玄关前,替李天阳开门,接过他手里的包,再把拖鞋递过去。

接下来是什么?无非嘘寒问暖,无非是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他高兴了,自己就如被夸奖的小学生一样,话也多了,眉眼也轻活了;他若是沉着脸,那自己必定压着嗓子,放轻脚步,唯恐惹他心烦。

那个时候,可真是像个娘们啊,怪不得李天阳不稀罕,连自己回想起,也觉得深感厌恶。

只是,没人知道,他根本不会其他的方式,他那个时候太年轻,对感情理解得太单一,没人教过他,殷勤久了就变成唠叨,对一个人小心过了头,终究出丑的那个,是自己。

王铮想这些的时候,李天阳递过来一双拖鞋,柔声说:“来,换上,南边屋里没暖气,你还是套这双棉的,省得脚冷到。”

王铮微微一愣,接过穿了,点点头算是致谢,然后,他径直越过李天阳,往屋里走去,扬声说:“哥,嫂子,君君,我来了。”

没人应答,家里有些冷清,王铮四下看了看,果然没人。他狐疑地转过身,看着李天阳,问:“他们呢?”

“你哥带着老婆孩子,在旁边酒楼定了位,先过去了。我在这等你……”

王铮皱皱眉头,摇头说:“那是我的错了,我来晚了,来不及做饭,这顿算我请吧,哪家酒楼,不行,我得给我嫂子打电话。”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正要拨号,李天阳一马上去,按住他的电话,低声说:“别打,是我,我恳请你哥哥嫂子给我几分钟,借个地方单独跟你聊两句,小铮,你别生气,好吗?”

他的声音只要愿意,能轻易给人一种真挚之感,仿佛眼前此人正掏心掏肺与你交谈,这是李天阳与生俱来的本事,所以他出去谈生意做买卖,经常能旗开得胜,也是得益于别人很容易对他产生莫名其妙的好感。王铮看着他的脸,像寻找蛛丝马迹的证据一样,连他脸上一点细微的皱褶都不放过,然后,他点点头,坐在单人沙发上,说:“谈吧。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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