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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枝(46)+番外

而且,你还能清楚地发现,于书澈眼睑下暗藏青色,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隐隐有血丝,下巴的线条没原先以为的那么优雅,反而偏向冷硬,且上面还有没刮干净的胡子茬。

越往细处打量于书澈,王铮的心就越莫名地,慢慢地安稳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壮,身段容貌风度谈吐在常人标准里,可能确实要比自己强,但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洞悉了这副华丽外表下某些空洞的部分,他想,这不是当初那个令自己恨和畏惧的敌人,或者说,他只是那个当初夺走李天阳的骄傲男人的一个简缩版本。在四年前的记忆中,于书澈是个何等耀眼的人物,他能跟李天阳一样,能干,精明,长袖善舞,运筹帷幄,他们在一块能说自己永远也没办法弄懂的内容,他们能合作,能互相理解,能产生火花四溢的爱。那些,都是王铮碰不到,踮着脚尖也够不着的东西。

但是现在,王铮忽然有种感觉,于书澈就像一座雕栏玉砌的精美楼阁,可换个角度看,其实,也就是头上有片瓦的房子罢了。

“王铮,你这么看着我,要还说不认识我,可有点说不过去。”于书澈勾起嘴角,笑了笑。

王铮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难道一定要我把李天阳的名字报上来?这可不是个好主意,我怕勾起你一些不算太好的回忆。”

王铮心里闷得慌,他微微仰头,吁出一口长气,轻声问:“你来我面前,就是为了说这个?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那真是令人遗憾,我听说过的于书澈,至于这么浅薄吗?”

于书澈眼睛微眯,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随即低低发笑,说:“你很懂得以退为进,先是假装没听说过我,让我当众出了丑;接着又拿话堵我的嘴,让我接下来不得不斟词琢句。王铮,你有点意思,颇令我刮目相看呢。”

“刮目相看这个词用得有点不妥,它指的是对人有看法上的改观,但我跟于先生您不算有交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没必要给对方留下什么印象,留下也没意义,您说呢?”王铮犹豫了一下,指指一边灌木丛旁的长凳,说,“我坐下来不会失礼吧?看起来您的有话要说,需要占用我不少时间。”

于书澈点头同意,王铮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把保温桶规规矩矩放在一旁,双手放在膝盖两边,拍拍自己的腿说:“我有点累,过个年比不过年事还多,您有什么事,请直接说。”

于书澈掏出香烟叼了一根,把烟递过去,问:“抽吗?”

“不用,谢谢。”

于书澈也不勉强,自己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忽然一笑,问:“你一直这样?”

“什么?”

“不抽烟,不喝酒,来探病带的还是自己炖的汤,听说你做菜理家还是把好手,不工作,只读书,小时候是个乖宝宝,长大了就是个老好人,是这样概括你没错吧?”于书澈直勾勾地盯着他,微微眯眼,勾起嘴角问,“你自己没想过改变么?”

“变成什么样?”王铮老实地问。

“变得更爷们一点。”于书澈目光锐利,果断地吸了一口烟,说,“你这样,不觉得太娘了?”

王铮轻轻握紧双拳,随即又松开,坦然地说:“我不明白什么是爷们,什么是娘,我专攻文艺理论,学的都是西方哲学,我崇尚自由主义,认为人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我认为社会不应当只有一个标准,比如爷们和娘之类,我不觉得一个只崇拜男性特质的社会有什么进步可言,我甚至不认为爷们就比娘好,罗素说过,社会幸福的本源在于多样化,我觉得他说得没错。”他垂下头,抿紧嘴唇,随即问,“你今天来我跟前,就为了证明我有多糟糕?如果只是这样,我觉得你多此一举。”

他看着于书澈,淡淡地说:“你的蔑视不会影响我的发展,倒是我每前进一步,都是对你这种判断的否定,而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坚定不移地朝我要的方向前进,所以,”他甚至微笑了一下,轻声说:“从逻辑上讲,你的判断注定是不成立的。”

于书澈认真地端详他,忽然呵呵低笑,又吸了一口烟,点头说:“你确实是个优秀的人物,思维敏捷,不卑不亢,坦白说,我很欣赏你。但是,”他收敛了笑容,说,“在李天阳的问题上,我不会对你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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