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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枝(97)+番外

徐文耀下班回来,隔老远就听见王铮家里人声鼎沸,进了门,却见王铮坐在靠近阳台的藤躺椅上,穿着浅蓝色条纹衬衫,外面罩着白色V领毛衣,下面是灰色长裤,膝盖上搭着方格子毛毯,手上捧着一杯热气氤氲的饮品,水雾罩着他脸颊莹洁如玉,干净澄澈的眼眸令人想起五月清晨的天空,只是神情还是带着病中的疲软,脸上带着微笑,淡薄得仿佛可以被雾气冲走。

但徐文耀知道,这个看起来荏弱的青年身体内隐藏非同寻常的力量,在他动手术前的那一刻,在他手术后苏醒过来的那一刻,准确无误握住自己的手,简洁有力,直达心底。说来奇怪,两个人其实相识的时间很短,能深入交谈的次数也就那么几回,但青年却能在自己脆弱的时候准确无误握上他的手,哪怕那时候眼睛还闭着,神志可能还不是很清楚,他就像能确凿无疑洞悉徐文耀内心的恐慌一样,默不作声地,悄悄地伸出手给予他力量。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奇异的连结感,只是握着他的手,就能感到来自他的援助,只要想到丧失他,那种惶恐就足以令他无法承受。这个人重要吗?恐怕已经超出一般情感范畴内所用的词汇,这个男人不是重要与否的问题,而是成为必不可少的存在的问题。就像踯躅冰原上孤独了多少年的人,突然在荒废已久的车站上听到久违的那一声鸣响,那种恍若隔世的茫然过后,必然是不顾一切要跳上车的冲动。

只要鼓起一丝勇气,跨前一步,将人抱在怀里就行。

这么简单,可没人知道,他为能走到这一步,竟然像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学生们告辞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徐文耀带着笑换了鞋进去,装作刚刚进门的样子,跟每个学生都打了招呼。他阻止了王铮起身送客的举动,亲自将孩子们送到门口,还一一询问他们会选择的交通工具。一直到这些学生走下楼梯,看不见了,徐文耀才转过身来,一回头,看见王铮坐回躺椅,伸直了腿,孩子气地说:“哎呦,可算耳根清净了,这些小孩子吵了我一下午,累死我了。”

“累啊,”徐文耀笑着走过去,侧身坐在他的脚凳上,问,“怎么不早点送客?”

“不好,现在的孩子最敏感了,随便让他们回去,他们一定会想我是不是对谁有意见,是不是不喜欢谁。”王铮微笑着说,“他们之间一直有微妙的竞争,我的看法对他们来说还是蛮重要的。”

“可你还没好啊,”徐文耀将他的脚抬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轻轻地揉着,问,“脚挺冷的,给你买的棉拖鞋呢?”

“天开始潮了,那种拖鞋穿着不舒服。”王铮微微闭上眼,说,“我妈买菜去了,你把我的脚放下,让她看到,呆会又数落我。”

徐文耀不以为意,手下不停,一边按摩着一边问:“怎么你妈又去买菜,这些事让邹阿姨来不就好了?”

王铮睁开眼,有些尴尬地说:“她嫌邹阿姨做的饭不好吃,而且一直怀疑邹阿姨记账时多记了,我怕她们起冲突,这两天就让邹阿姨别过来了。我妈也得找点事给她干,不然在这又没朋友,我怕她寂寞。”

徐文耀点头说:“老太太真厉害,她的直觉是对的,不过天底下哪个保姆不亏空账目?只要不过分,就让她去吧,当发奖金。”

王铮悄悄地问:“你不会笑话我妈妈吧?”

他这种小心翼翼的口吻让徐文耀心情大好,他笑了,摇头说:“怎么会。”

“真不会?”王铮不太相信。

“我不会嘲笑你妈妈,放心好了。”徐文耀笑着拍拍他的腿,说,“可能在生活习惯,价值观上我跟老太太不一样,但这无关紧要,我不仅能理解,而且很尊重,因为你妈妈在谁面前,都是一副生怕你吃亏,要替你盘算的模样,我觉得很,”他偏头想了想,说,“很可爱。”

王铮扑哧一笑,说:“你说的是,我妈看我,就如看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弱智,周围的人都是洪水猛兽,她要不看紧点,我肯定会吃亏。我还记得刚上大学那会,她当着我寝室几个弟兄的面说铮铮你可看紧钱了,别被人偷了也别借给别人啊。幸亏我那几个同学性格都大而化之,不然不知道那句话就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徐文耀看着他眼睛含笑,目光熠熠,心里跟着高兴,问:“那你不是很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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