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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243)+番外

回忆起遇见福王后的桩桩件件,要说是她爷爷亲手设计的倒不大可能。可是借力打力肯定有。她差点叫浸猪笼那回,硬是叫翻边儿了,在圣上眼皮子底下,两边就借着她传了不知多少消息。不过就算这样,也能感觉到太子一系的力不从心。总觉得她此去大同,没有那么单纯。毕竟,长城有豁口的事儿,她不知道,她爷爷不可能不知道。前线多危险?当真不怕她死了么?还是索性就要她死在前线算了?圣上舍了赵总兵,叶家舍了叶俊文与叶庭芳,定国公家舍了徐景昌?想到此处,又猛的摇头,不行,不能这么阴谋论。大概是想赌一把,横竖不废什么,她真的能修好城墙最好,修不好叶家的态度也摆在那里了,横竖叶家不亏。她毕竟只是个姐儿。

那只老狐狸!庭芳暗自问候了一句自家爷爷。但要说怨恨,又恨不起来。诚然,站在叶阁老的角度上,算把她埋沟里了。小姑娘家家的,跑去大同野了一圈,只好给叶家奉献一辈子。这还是之前说好的,想后悔都只能恨自己。但站在她自己的立场,并不算什么。不管怎样,有叶阁老保驾护航的日子,总是快活的。她所追求的,本来就不是嫁个“好夫婿”,生三五个儿子,看小妾斗斗法或享受丈夫的独宠。她倒宁可叶阁老坑她,至少证明了她的利用价值。算是殊途同归吧。最恨的是那老狐狸,临出门前还摆了她一道儿。什么都同她说了,阴谋立刻变阳谋。她现在还能蹦去平郡王一系不成?大家一条船上的,被利用的甘之如饴,还得谢他坦诚。封建家长全都不是好东西!

庭芳扫过叶俊文的马车,差点三观都裂了——叶俊文每回用规矩框她,竟是希望她有个“好结果”的。虽然她不认可。捋了半天思绪,还是决定抢救一下三观。叶俊文同学的智商不行,千万不能上那条船。庭芳几乎哀叹,还说要她跟徐景昌打好关系。这不废话么?就叫你们单撇出来了,除了抱徐景昌的大腿,她还能干什么?又想起方才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滚。她还暂时没办法立刻适应血雨腥风。那得经过专业训练的好吗?爷爷你真坑我了!真的!

徐景昌感到庭芳好似蔫儿了,眼睛盯着前方跑马,没空观其颜色,只得问:“难受?”

庭芳嗯了一声。

徐景昌道:“忍着吧。”

唐池瀚道:“前面有个驿站,我们恰好能天黑前赶到。驿站距离大同镇只有四十里,目力好的站在瞭望台上都能看见。睡一晚,明儿就到了。”说着又笑,“四公子,知道出来不是好玩的了吧?昨儿谁还嫌马车摇晃呢?”

庭芳自嘲道:“我这是精忠报国,您能不能说句好话?”

唐池瀚嗤笑:“好个屁。也不知道你们蹦哒个什么劲儿,你们兄弟两个倒是精忠报国了,亲卫还得福王殿下出。你说你们俩图个啥?正经在京里呆着好过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徐景昌正是忧心亦师亦舅的赵总兵,顺道自己挣点军功,省的在家里跟个女人斗法。结果把自己给挣进去了。而庭芳呢?则是一拍脑门异想天开,然后被亲爷爷拿去跟圣上表忠心去了。难兄难妹啊!庭芳默默道:徐帅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有我一块零花钱,一定分你五毛!

作为开国以来头一个被废的世子,徐景昌说不在意全特么是装的!他快气死了,恨不得弄死那对狗男女。然而理智告诉他不能。只好装的云淡风轻,孤高和寡。好在是宫里长大的,装X技能满级。愣是没几个人能看出来。憋着一股气出的京,真以为自己洒脱无比的时候,唐池瀚一句话就把他给捅破了。大叔你跟我多大仇?让我装下去不行吗?

难兄难妹的两个蒙头赶路。马车里的叶俊文已经颠的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终于在晚霞中,看到了不远处的驿站。唐池瀚指挥众人放缓速度,可以休息了!庭芳凭空生出几分喜意,伸手戳戳徐景昌的胳膊,老司机身心俱疲,急需美色充电。

徐景昌连续跑了两个半时辰的马,胳膊上还有伤,累的话都不想说。用手按在庭芳的头顶,示意她别闹。

庭芳侧抬着头对上方的徐景昌吐舌头做鬼脸儿,就见徐景昌脸色大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驿站门房大开,里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石阶上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骨架。

庭芳整个人都僵了,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眼:“别看!乖。”

第210章 喵喵喵

徐景昌捂住了庭芳的眼睛,自己却是忍不住作呕。前几天大同与京城还传过消息,驿站必定有人,否则早发现了。忍不住再瞟一眼尸骸,空空的骨架上还有少量的肉末与血迹,四处散落着被砸开的大骨的碎片。联想到敲骨吸髓四个字,自己跟着打了个寒战。

唐池瀚瞥了一眼快吓尿的兄妹两个,暗暗叹口气。这两个雏儿!走去检查了下叶俊文的马车,发现叶俊文已经昏过去了。叫人把叶俊文往驿站里头抬,对左右解释:“今夜轮番守夜,不能赶夜路,容易中埋伏。”做这一切的是流民还罢,倘或是蒙古,他们一百多号人都不够人当盘菜的。

布置好一切,顺道把两个丫头带箱子扔进屋里,看徐景昌还愣在当场,登时就不高兴了。虽说养尊处优的两个娇娃娃,初上战场都是这模样,当官的都不愿去富裕地方招兵买马,他们愿意报效朝廷已是不易。然而徐景昌不同,他不是活不下去混那三瓜两枣的粮饷的,而是实实在在需要挣功绩的人。看着被福王当弟弟看的人这么怂,直接就一脚踹过去,顺便把庭芳拎了过来,还是一句:“闭上眼!”

庭芳吓了一跳,只听唐池瀚喝道:“滚去打扫场地,还当自己是爷不成?赶紧把这些恶心的东西都收拾了,队里还有姑娘家呢!”

徐景昌强忍着恶心,硬逼着自己去碰触那血迹斑斑的骸骨。一块、一块,拢做堆,然后扯下一片衣料包裹,扔到远处去。来来回回,手上干干净净,却是感觉附着着厚厚一层骨血,还慢慢往他皮肤里渗。

庭芳被唐池瀚带进屋里,空空如也的屋内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几个兵丁搬着箱子,凑了个像通铺一样的地方。庭芳被安顿在一个箱子上,唐池瀚对庭芳的期望不高,要求自然更低。见她不哭不闹已是十分满意。安慰她道:“我就使人烧水,回头喝点子水就好了。”

庭芳艰难的点头,深呼吸调节自己的情绪。又不是真傻白甜,没上过战场,还没看过战争片么?食其肉寝其皮还是她的教材呢。只是理智归理智,情绪上还是有些难控制。想着将来还得面对的断胳膊断腿,拼命的做着自我建设。

徐景昌把骨头都扔出去了,见众人都在忙碌,没自己什么事,只得在庭芳边上坐下。手掌上好似有虫子蠕动,抑制不住的搓着手。很想去洗一洗,但路上水是稀缺资源,驿站的水井不知道没有有问题,都不敢用。水便都要省着喝。庭芳见他实在太难受,掏出帕子蘸了点水,替他擦着并没有多脏的手。徐景昌闭着眼,好半晌,轻吁了口气:“我真怂!”

庭芳被他逗笑了:“起码能装的不怂,看我,装都装不下去了。”

徐景昌苦着脸道:“君子远庖厨,我连杀鸡都没见过。”

庭芳问:“你没打过猎?”

徐景昌道:“远程攻击。”

庭芳懂了,拍着她难兄的胳膊:“咱们努力,别被唐大叔看轻了。不就是战场么?”

徐景昌瞪着庭芳:“什么叫不就是战场?”

庭芳回瞪徐景昌:“现在能掉头回京么?”

“不能!”

“所以啊!”庭芳道,“来,跟我说一遍,不就是战场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唐池瀚笑的直抖:“四公子,您说话的时候,声音别抖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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