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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249)+番外

庭芳接着道:“我再长大一点儿。就去研究水利,研究自来水系统,研究经济规律。只要我活着,就一点一点做。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不仅仅是嫁人生子。别人会的我不稀罕,我要做的都是别人不会的。我曾经愚蠢的以为自己能受得了内宅的无趣。可是当外面的世界撕开了一个小口子,哪怕一点点。就发现自己再也再也忍不了那样的无趣了,简直一天都不想忍。我觉得那是在浪费生命。宁可替殿下做玩具,宁可把自己累的脚打后脑勺,宁可……远赴边疆,哪怕很有可能会死。所以我不会后悔,再让我选一次,哪怕陈恭没带弹弓,我也会冲到殿下面前告诉他,殿下,奴有一物,世人皆不曾见过。普天之下不缺一个会生儿育女的叶庭芳,但永远缺一个会修桥铺路兴修水利的叶庭芳。”

庭芳第一次把心里话说的这么彻底。因为她实在太寂寞了,不是说古代没有理想主义,而是古代没有人会相信女孩儿也有理想主义。她不想徐景昌总是纠结她的归宿问题。对于一个真的关心自己的人,庭芳很乐意以诚相待。何况,在抵达大同之前,一路上都是他在保护自己。他们还会有很长很长时间的合作,对于合作者,不应该隐瞒自己的想法。徐景昌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庭芳所需要的恰恰不是关心,而是尊重。唯有尊重,才是价值。

良久,徐景昌才道:“是我小看了你。”

庭芳摇头:“我是个女孩儿。”

徐景昌笑:“跟女孩儿没关系,是我小看了你。对不起。”

“那你把我当男孩儿!”

“我不如你。”徐景昌顿了一会儿才道,“直到出族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说是管作坊,也只是玩。说是有生意,也只是小打小闹。”庭芳说了自己心事,徐景昌说的就容易了,“早想来大同,又没有勇气。瞻前顾后的,非得等到一无所有了,才想起孤注一掷。小舅舅今天很生气。”徐景昌自嘲一笑,“前几日我还在你家显摆来着。报应来的倒快。”

庭芳想起徐景昌被虐的事,就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阵阵发疼。一脸同情的看着徐景昌:“今天,很疼吧?”

“嗯。”徐景昌点点头,“悄悄告诉你,要是宫里的武师傅这么制住我,我早嚷了。在小舅舅面前,愣是不敢吱声。我知道他生气了,再嚷他能整的我更惨。”

庭芳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他怎么忽然就出现了?”

徐景昌道:“没什么,咱们本来就离的近。这头都打起来了,斥候肯定回报于他,他顺手就救了咱们。外头都瞧见唐池瀚了,他就故意来里面试试我的水。我当时感到有人靠近,一刀劈过去,就被他夺了刀。”

庭芳忍不住问:“你就过了一招儿?”

徐景昌点头。

庭芳道:“是你太该揍,还是小舅舅太强?”

徐景昌笑:“都有吧。”

庭芳心里默默道:男神!请受我一拜!

徐景昌伸手拍拍庭芳的头:“回吧,真的晚了。今晚谢谢你。”

庭芳道:“师兄太客气了。”

走在前面的徐景昌突然又停下脚步,扭头对庭芳道:“人各有志,如果你将来依然不想嫁人,就来寻我。如果我活着的话,会护着你。”

庭芳也停住,问:“为什么?”

徐景昌想了想,道:“因为我想护着一个青史留名的叶庭芳。”

庭芳的笑容绽放,眼睛亮如繁星:“师兄,说话算话哦!”

“好!”

①:徐景昌说的保护,是指兄长对妹妹的保护。古时不嫁人的女性一般只能依兄长而居。

②:庭芳的人生目标,这里就说的很明白了。所以全本男主戏份都比较轻,这本书的主线不是爱情。

第215章 喵喵喵

血!铺天盖地的血!刀割在肉上的声音,好似尖锐的沙砾;刀割在肉上才触感,好似凌迟。凌迟着对方,凌迟着自己。血染在身上,化作一个个的小虫,钻进肌肤,卡在骨头的每一个缝隙里。然后慢慢占据全身,侵入五脏六腑,最后捂住了他的口鼻,无法呼吸。窒息了!

徐景昌从噩梦中醒来,冲出账外不停的呕吐。几乎把身体里的每一点水都吐出来,直到吐无可吐,才可以顺畅的呼吸。徐景昌疲倦的回到账中,大口的喘着气。军营里的夜不是纯粹的黑,四处有照明的火把与巡逻的人。借着微弱的光,望着帐篷弧形的顶,他无力的倒回床上。

我杀了人。这四个字似魔咒萦绕心间。不是有血海深仇的蒙古人,而是因为活不下去才变成的流民、是同类。如果不是天灾人祸,他相信那些人跟他一样不想杀人。他不明白天下怎么变成这副模样,闹的要自相残杀。就好像他一直不明白,定国公府争个世子位都要争到赶尽杀绝。

他记不住所杀之人的脸,只记得临死前那扭曲的表情。杀了人之后才知道,那一瞬间所拥有的并非勇气,而是恐惧。他想活,对方就必须死。徐景昌几乎哭出声来,他不想杀人,一点也不!尤其是被逼入绝境的……昔日的好人。

徐景昌倒了杯水,强迫自己平复心情。帐篷里只有他一个人,算盘和算筹都给扔去了新兵营。因为伺候他不单没前程,在前线没有自保能力的话也很危险。何况他长大了,不需要人拿他当孩子伺候。但是从小就被前呼后拥的人,在卧室里只剩下自己时,孤独感几乎是迎面砸来。尤其是做噩梦的时候。

胸口的恶心感挥之不去,徐景昌抑制不住的开始怀念母亲。他的母亲是温柔的,牵着他的手走过最无忧的岁月;他的母亲又是强势的,见惯了娘家的种种龌龊,嫁到夫家来,就手起刀落的收拾了一切。定国公府的当年,看起来多么霁月风光。每个人都有事做,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直到定国公偷腥还要带回家里。唯一不赞同的,只有母亲对待那个青楼女的手段;就好像他恶心继母但从来没想过动手收拾她一样。真正应该对付的,并不是她们,而是定国公。

想起京中的一切,徐景昌的目光慢慢变的坚毅。软弱与恐惧从他身上渐渐退去。赵总兵初上战场的时候,也不过这个年岁。或许他也软弱过,但都过去了。一个坎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清晨的阳光照亮了土地。庭芳木呆呆的任由平儿摆弄她的头发。这个年纪,不管男孩女孩一律都是两个包,不用梳花样子戴首饰,速度快了许多。庭芳还没反应,平儿已是拧着热毛巾给她擦脸了。大同的风很烈,平儿跟刷墙似的涂了厚厚的面脂,又帮她把脖子与手都收拾好,才道:“四爷略站站,我给你换衣裳。”

庭芳才醒过神来,在马车中站起,穿上薄棉衣,还裹了件披风。下了马车冷风一吹,清醒了好些。庭芳拍拍自己的脸,想着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暂把昨日的心事丢开。

一阵香味传来,徐景昌在不远处唤庭芳:“方哥儿,快来吃饭。”庭芳顺着声音望过去,火堆边已围着一群人。叶俊文主仆三个带唐池瀚与几个亲兵,都在那处。庭芳望了望天色,知道自己起晚了,赶紧跑了过去。

早饭没什么特别的,依旧是腊肉粥就馒头。现在物资匮乏,有腊肉吃就不错了。想吃好些的,还得等过两日的辎重到了才有。饭毕,赵总兵的文书晃了过来,先向众人见礼,再自我介绍道:“小人段宜修,总兵派我来与叶郎中交接些许琐事,再则带徐提调与叶公子去看作坊。”

叶俊文如今光杆司令一个,能交接什么?他最会的就是分派活计,制衡下属,以及拍上司马匹。属于典型的官僚。做实事的与纯人事自古以来就是死仇,赵总兵看叶俊文十分不顺眼。他官阶比叶俊文高,虽然武不如文,搁不住他有超品国公与国舅双重身份加成,不想搭理就不搭理。权当叶俊文不存在。段宜修也是遇见了,随口打声招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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