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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511)+番外

庭芳与徐景昌相识近十年,能感受到此刻徐景昌极力压抑的怒火。从南昌回京,她最不能面对的就是徐景昌。如若立场调换,她此刻恐怕杀徐景昌的心都有。然而徐景昌不过一句带着怒意的质问,让庭芳更为内疚。终究是用刀狠狠插在了爱人的心间,她要如何补救,才可使之原谅?

徐景昌注视着庭芳。

庭芳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回答:“除了尊严,就是你。是我的错,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徐景昌只觉的火气上涌,伸手扣住庭芳的肩,重重压在墙上,身高与体型形成绝对压制:“行,从今往后,你回家相夫教子,没有我的允许,绝不能踏出家门一步!如何?”

庭芳爽快的道:“好。”

徐景昌一窒,庭芳此生最不愿做的事,便是相夫教子。她纵横南北、奋发蹈厉,为了就是挣脱内宅的束缚,展翅翱翔。如此决绝的背叛,已无修补裂痕的空间。徐景昌苛刻的要求,为的就是决绝。

庭芳被徐景昌制住,动弹不得。伸手抚上徐景昌的肩,垂眸一笑:“我说了,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徐景昌被一口气堵的不上不下,手不自觉的松开,庭芳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在脸颊边亲了一记。

徐景昌不为所动,冷硬的道:“陛下宣你即刻觐见,昨日就有机灵的商户送了太傅的官服来,你换上进宫吧。”

庭芳没话找话的道:“他们各式尺寸都做了一套?”

徐景昌没接话,庭芳笑笑,她已看到了搁在一旁的官服,走过去拿出来预备换,就见徐景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庭芳轻轻叹口气,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哄的回来。眼下正事要紧,利索的换上官服,跟随赵总兵进宫。

面圣不过是过场,昭宁帝对着庭芳,完全不知说什么好,也没提及即刻颁旨的事儿。混中枢的甭管皇帝还是朝臣,底下掐的你死我活,面上都要摆出花团锦簇的模样。庭芳得封太傅,昭宁帝总要赏点东西与她,再装模作样的颁个旨,叫定国公府放几挂鞭炮,方算齐活。然而昭宁帝分明还在怄气,半句不提。只官员调度的朝廷邸报发了出去,算昭告天下。严鸿信见此情形,心中大石落地。这是得了名誉晾到死的态度,心中不由好笑,叶太傅着实年轻气盛了些。笑完又叹,女子与皇帝本也无交集,能拿到太傅的体面,亦不枉此生了。

赵总兵连续奔忙,昭宁帝怕他劳累,赶忙打发他去休息。走出宫门,赵总兵问道:“徐景昌恼了?”

庭芳笑笑:“换我,我也恼。”

赵总兵道:“此事是你的不是,你软和些,撒个娇就完了。”

庭芳道,“小舅舅不用担忧,师兄是个心软的人,至多三五个月也就可回转。”庭芳没太大的把握,但也无需跟赵总兵诉苦。

赵总兵道:“陛下不大高兴,你那一系的人都要受压制排挤,我不大好替文官说话,你便是要退,也得安排好后路。”

“着实顾不上了,他们几个人都老辣的狠,暂时蛰伏吧。我且家去整理一下算学,朝廷无钱,海运必然重启;安徽打的稀烂,想要恢复生产,必得引回流民。船舶炮火、农田水利,哪样用不到算学?”庭芳笑了笑,有些无奈的道,“师兄正气头上,不许我出家门呢。幸而不是纯玩官场的,不然在家关上一年直接废了。”

赵总兵道:“你这是一技在手,终生无忧。陛下同徐景昌两个都是算学疯子,你靠着这个就能拿捏他们一辈子。”

庭芳道:“我却是想要师兄别恼我的。”

赵总兵拍拍庭芳的肩:“越性儿好的人恼起来越厉害,你自求多福。”

庭芳撇嘴:“偏心眼的小舅舅!”

赵总兵懒的掺和小两口的怄气,直接上马走人。只派了四个亲兵护送庭芳。庭芳也骑着马往定国公府去,余光扫过街景,与记忆中的大不相同,四处都透着衰败。国公府比原来的叶府离皇宫近,庭芳就没有顺路去瞧瞧,径直去了定国公府。

门房看到五人骑马而来,为首一人是个女子,又穿着太傅的官服,不用猜都知是女主人回来了。赶紧迎上前来拜见。庭芳却问:“国公呢?”

门房恭敬的道:“回郡主的话,奴才看着大门,不知里头情况。请郡主垂询里头的姐姐们,更为明白。”

庭芳点头,把缰绳交给门房,打发了赵总兵的亲兵,自往里头去。华夏讲究礼仪,什么等级用什么屋子,自幼生在权贵人家的庭芳不消打问,就寻到了正房。几个小丫头低眉顺眼的站在门口,见了庭芳,纷纷拜见。庭芳点了点头,进到屋内,一股冷清的气息迎面扑来。庭芳歪头问丫头:“可知国公在何处?”

那丫头答道:“似在外书房。”

庭芳又往外走,寻到外书房,却被亲兵拦了门。亲兵乃徐景昌从南昌带来,识得庭芳,极为难的道:“郡主,仪宾不让人进去……”

庭芳垂了垂眼,对亲兵温和一笑,亲兵觉得腿肚子一抖,庭芳却是掉头就走。回到正房中,庭芳在炕上依着窗子发呆,这是要跟她分居么?想想令人胆寒的诏狱,庭芳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若非昭宁帝与徐景昌感情深厚,进了诏狱,便是不死,至少落下终生残疾。徐景昌能囫囵出来,确实该感谢昭宁帝极力维护的。毕竟昭宁帝那怂包靠的不是自己上位,对朝廷的控制力趋近于无。也不知为了徐景昌,付出了多少代价。

差一点点,就与徐景昌天人两隔。庭芳想到此处,脊背窜出了一阵寒意。那时候,她从青楼逃离,徐景昌没有半分犹豫。坦然的面对世人的嘲讽,全力维护她的尊严。相识数载,时时小意,处处温柔。可她却是……

万般借口,也仅仅是借口……是她放弃了徐景昌。

夫妻总不能一直僵着,没有见面没有交流,再好的感情都会淡化,何况徐景昌心中愤懑。招手唤来丫头,叫上了笔墨。

乱世中混口饭吃真心不容易,故闻得南昌高薪聘请匠人,各地自觉手艺不错的都争相涌来。穆大工的团队日益扩大,便分了好些部门。这些都是要问管家婆庭芳讨研发经费的,所研究的方向自是要写出来与庭芳看过。庭芳稍微回忆了一下船舶相关的研究,就开始设计相关的数学题。

心里惦记着徐景昌,尽管很累,还是坚持写到了晚上。整理誊抄一份,图文并茂,看着十分顺眼。再次叫来丫头道:“送去外书房与国公看。”

庭芳害的徐景昌先被软禁后下诏狱,定国公府的下人都不知怎么面对女主人。只是夫妻之事,也轮不到下人说话。丫头乖乖的应了声,拿出个托盘,拖着一叠纸送去了外书房。庭芳才叫来剩下的几个丫头,伺候她梳洗。

去送数学题的丫头回来,庭芳问:“国公收了么?”

丫头道:“国公不让人进外书房,奴婢交与了亲兵,看着亲兵送进屋的。”

一套数学题,是庭芳的道歉,亦是讨好。徐景昌收到数学题,发现事关船舶,仔细看了一回,夹到了同类的资料中,没有回话。庭芳在屋中等到半夜,不见徐景昌的动静,终是叹口气,独自睡了。

幔帐放下,庭芳半分睡意也无。身体很疲倦,精神却很焦虑。她在脑海中模拟着,如果设身处地,她要怎样才会原谅徐景昌?想了许久,都想不出法子来。似她这般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之人,不下杀手恐怕都是看在数年情谊的份上了。按说到了这一步,二人再没什么好说。可庭芳不舍得。她爱徐景昌,她不愿放手。因为再没有一个人似徐景昌那般爱她爱的纯粹。原想着哪怕奴颜婢膝,只消引得徐景昌发出心中火气,总能慢慢的磨着他回心转意。没想到徐景昌见都不愿见她。

心中酸楚难当,两个月的殚精竭虑,身心俱疲。庭芳疯狂的想念着徐景昌,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徐景昌。自鸣钟敲了三下,庭芳累极而睡,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几滴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没入了柔软的枕巾,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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