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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娘传(64)

张同知早有疑虑,一面是不想被连累,另一面也寻思把陈指挥使弄下,自己上位,恐陈指挥使做甚阴毒之事。又有,林家遭此一劫,正是无助之时,看管一二也能得两注浮财,还在宣宁侯面前卖了好,何乐而不为?便不肯离开。只道:“那下官便在此处等候佳音。”

陈指挥使顾不上张同知的挤兑,逃命似的奔回家,急忙忙的找陈夫人商议。陈夫人此时才知丈夫做下这等不要命的勾当,气的浑身发抖,全然说不出话!陈指挥使急道:“夫人,你倒是想个法子啊!”

陈夫人泼了他一脸茶水,怒道:“我就是捡破烂的!做事的时候不想我,此刻就想我来!还有甚好说!把那贱人拿来勒死!只盼林家不知道你做的丑事来!”

陈指挥使还在犹豫,陈夫人冷笑:“你不怕死,我还怕!你若要守着他,与我一直休书,叫他陪你生生死死,那才是感天动地的情谊!”

陈指挥使道:“他又不是我们家的奴才,当日去王家,又没凭据。只消把他藏起来,想来也无对证。”

陈夫人伸手道:“休书!”

“你休闹!”

陈夫人一摔茶杯骂道:“黑了心肝的不知好死的贼囚根子!把他藏起来?藏哪里去?不看在你的份上,看我千刀万剐了他!你当他好心,你做了一辈子官做到狗肚子里去了。林家本绝户,便是定了亲儿,还是在室女!你官收了她家三分之二的家产,光明正大。中间扣多少油水不得?好好的官盐,偏当私盐卖!他在报私仇,你也敢带着全家陪绑!”

陈指挥使叫骂的冷汗直冒,是啊,当时怎么就糊涂了呢!

陈夫人还在骂:“于家有一个好人没有?收了林家的聘礼,私奔了去。钱花完了再回来,林家怎么就讨不得聘礼了?她家大姐还跑去人家门口上吊!这仇有甚好报的?自家作孽怨旁人,都是街坊尽知的。真真刁民可恨!依我说于家上下,统统该打死!”

陈指挥使赔笑道:“夫人息怒,息怒……”

“息怒?我息怒好叫你饶过那贱人,叫全家陪葬!”

夫妻自家吵架,通不避人。于哥儿平日里得宠,手里也有钱收买一二小婢。如今听到大事,就有小婢通风报信。于哥儿惊的五雷轰顶,趁人不妨,收拾了细软悄悄溜了出去。待陈家夫妻吵完,哪还有他一丝人影?陈夫人气的倒仰,若不惧钦差,恨不能把于家老两□□活打死!如今却顾不得许多,唯有暗地里寻人。陈指挥使叫夫人骂的狗血淋头,终把最后一丝怜悯抛的无影无踪。

广宁乃军事重症,又发生了大案。诸位官员都绷着,生恐再出事——彼时考评,全看税收和教化。已有了大案,再不经心,节外生枝二三事,广宁上下人等皆不用升官发财了。于哥儿便带着细软,也不敢去别的城镇。在街上胡乱买了些杂货,换了身衣裳,装作货郎,一径躲到乡下去了。陈家亦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由他跑了。

至二月初七那日,京城的人姗姗来迟。领头的乃圣上钦点侦破此案的大理寺卿穆云峰及大理寺的两位属官,此是查案人员。又有宣宁侯家世子,算是林俊的兄弟,前来帮衬。还有孟豫章父子并魏文明一同前来。一行人齐齐住进陈指挥使的府衙,把陈指挥使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表露出来,强应酬而已。

那厢林家,早有孟豫章的随从前来磕头。林家上下皆松了口气。孤儿寡母且叫人欺凌,何况林家寡母孤女,众人连个后怕都无。若不是林俊是个官身,玉娘带着诰命,京城里还悬着根利剑,怕是家破人亡矣!便是如此,也差点叫王家算计了去。京里来了人,先前赴京的仆从亦归来,家里多了几个男人,排班守夜都松快了许多。家上下人等,高兴的仿佛不在孝中。

唯有林贞,在房中痴痴的望着窗外:“才驱豺狼,又来虎豹。我还能坚持到几时?”

☆、第53章 结案

林俊一案,还有甚好查?人证物证皆在,圣上都叫御史骂的臭死,寿宁伯焉能逃过。莫说是皇后的亲爹,便是皇室长辈做出这等事来也要吃挂落。天下宰肥羊的多了,却再无一个像寿宁伯宰的这等嚣张。林俊发的财耀眼是真,闪到圣上那处还不至于。要说古今圣上也皆有些个龌龊心思不为外人道——不怕你肥,养肥了正好等我来宰。是以时而纵容贪官,到了时辰,他挥刀一宰,竟是百姓百官皆赞他圣明独照,还抄得无数家产以充国库内库,再好不过的名利双收之计。然此计不可常用,平日里还是要些个公道圣明的。

大理寺卿不欲掺和皇家的家务事,秉公办理而已。也不立判寿宁伯之罪,先枷了领往京城再说。此事圣上叫弄的毫无颜面,至他一行人出行前,还恼着皇后哩。谁知是削还是流?大理寺卿又不傻,出京之前,已是暗涛汹涌,此事唯有圣上可判,旁人凭你怎生公道也要得罪人。勋贵人家皆联络有亲,承平公和宣宁侯皆在后宫有亲戚,叫自家夫人上前一说,若不是顾忌太子,圣上都差点叫后妃撺掇的废后了。

本朝武将多半是世袭,寿宁伯原也有个世袭职位,生了个漂亮女儿。那年踏青,叫还是郡公的圣上瞧见了。圣上那时不过一介庶子,前头三个嫡兄,先皇也不甚看重。听他自己选了个娘子,随意就许了。谁料前头三个嫡子一个一个病死了,叫寿宁伯家凭空捡了条臭鱼!把勋贵恼的半死。采选宫妃时,虽把自家女儿送了进去,到底屈居人下。此时逮着机会,不趁机咬上几口都对不起自己。便是无人与她们说,他们也要下话,何况娘家打了招呼。

皇后犹可,躲在后宫,横竖见不到外人。太子日日在朝臣面前,今日太傅说:“外戚之祸犹在眼前!”明日太师又道:“殿下切莫纵容国之蠹贼!”弄的太子苦不堪言,还得往圣上跟前请罪。圣上一心想做个明君,自来勤勤恳恳、连喜欢云母片的窗子都安安生生的用市价买,生怕史官一笔就让他“遗臭万年”。不想忽然杀出个寿宁伯,害他叫御史骂的狗血淋头。父子两个犹如喝了黄连一般,一齐将寿宁伯恨了个死。

寿宁伯还未知京城事变,只当自家乃国丈,至多不过归家反省。他哪知林俊生前喂了多少人的肥肉?如今好端端断人财路,落井下石的连文官都有。说来林俊已是做的完善,该散银子都都散了,只没料到世上有人无耻到这等地步,只能算是八字不好了。最后,林俊没了,寿宁伯没落着好,广宁上下官员并京城诸位,竟无一人得利。寿宁伯早叫人骂了十八代祖宗,家里日日被承平公和宣宁侯家的旁支亲友扔死猫死狗,女眷们都快哭死了,他还不知道哩。

大理寺卿才审了寿宁伯聚众杀人案,回头又到林家看了回凶案现场。把跟着他的孟豫章吓的冷汗淋漓,恨不能立刻飞入林家内宅,看看他未婚妻是否尚在人世。王氏兄弟杀人未遂案亦无难度,偏王家不甘,又嚷出陈指挥使来!陈指挥使岂肯袖手待毙,当然抵死不认。王家又指认于哥儿,好一团忙乱。

孟二老爷听说有人要谋他家的钱财,那还忍的住!立刻跳起,指着陈指挥使便骂:“黑了心的狗杀才!我亲家在时,还与你称兄道弟,他死了你害他闺女!唉!不对,我亲家死在你家里,你莫不是和寿宁伯一伙儿的吧!”

大理寺卿也十分怀疑,眯着眼睛盯着陈指挥使一动不动。陈指挥使叫他盯的脚软,情急之下耍赖道:“王家刁民!亲妹子且要杀哩,不过是闹事罢了。他又无凭无据,那于哥儿早先一案已是长流,那又有于哥儿来?便是真个有,恐怕也是勾结报复。”

大理寺卿又问:“于哥儿一案?又是个甚?”

陈指挥使越说越有底气,忙道:“原是林千户无子,欲买一妾生养。谁料那刁民于家,收了官家聘礼还敢私奔。林千户厚道,也不计较。于家花光了银钱,居然还回到广宁,林千户去讨要聘礼,她家姐儿倒一根绳子吊死于林家大门口,把林家淑人小姐皆吓的病了一场。我便判于家二老长流,又于老翁年纪大了,要其子顶上。后面我却不知,谁料半途中又杀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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