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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有个娇皇后(67)

“自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容忽视的冷意,听得楚东篱眉角微挑,眼底笑意却更深了。

秦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楚东篱是聪明人——哪怕知道阿浓是他的弱点也不会轻易去动的那种聪明人,遂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懒洋洋地看了这红衣风骚的青年一眼,径自骑马走了。

***

秋善自那日得知徽香楼被烧毁的消息之后便怒急攻心昏倒了,此后一直卧病在床,昏昏沉沉的,连去阿浓跟前请罪的力气都没有。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杨氏在他每日喝的药中加了一种会使人昏睡不醒的药材,还以为自己是病入膏肓了,心中因此又是惊惧又是着急——怕死,舍不得妻儿是一方面;但更多的还是因徽香楼之事心中愧疚不安,一直惦记着要去给阿浓请罪。

偏身子没用,下不了床不说,多说几句都受不住,因此秋善这几日过得十分难受,原本没病的身子都快真的憋出病来了。

杨氏看在眼中只觉得心痛难当,可想着儿子秋子元,她又只能咬紧了牙关,继续给他下药。

☆、第56章

陶氏说了,有侯爷在暗中操作,安王府那边定查不出徽香楼起火的真相,只要熬到大姑娘离开安州,子元就会没事了——没人会追究他从前贪墨之事,也没人会把徽香楼着火之事和他联系在一起,她可以彻底放心,从此无后顾之忧。

虽说往后要因此事受侯爷掣肘,不得不花钱供着他,可只要能保住子元的命,保住这个家,这都不要紧。何况纵火烧徽香楼库房,将里头的钱财宝贝提前卷走这主意也是那陶氏出的,她已经留下往来书信作为证据,有这些把柄在手,谅忠肃侯和陶氏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所以……很快就会没事了,很快这一切就会过去了……

这些天,杨氏每天都是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的,前几日还好,可秋子元昨晚不知为何没有回家,也没有叫人捎口信回来,她心虚之下不免惶恐,担心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外头终于有动静了,杨氏苍白憔悴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放下手中的绣架便匆匆跑了出来:“子元……大,大姑娘?!”

看到阿浓的那一瞬间,杨氏心中惊惧交加,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冰渣子浇了个透,等阿浓目光疑惑地唤了她一声,这妇人方才猛地惊醒,匆忙挤出僵硬的笑容来。

“奴婢见,见过大姑娘!”

阿浓觉得她有些奇怪,但见到床上神色惨白,短短几日便瘦了一大圈的秋善时,便没有怎么怀疑她那个“憔悴是因为彻夜照顾病人”的解释了。

“秋叔这是得了什么病,可请大夫看过了?”

少女清澈的目光中带着不容错辨的担忧,杨氏心头一颤,一时竟有些不敢与她对视。脑中文氏明艳的笑脸一闪而过,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七岁那年刚被拨到文氏身边服侍时的场景。

那年文氏六岁,比她还小。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白雪团子一般可爱,因自小得到良好教养,年纪虽小,行事举止已是端庄高贵,叫人不敢轻易冒犯。她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见她的感觉:这般漂亮,姑娘定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儿吧!

她出身贫家,父母为了养活弟弟方才将她卖进承恩公府做丫鬟,离家之前她就听人说做丫鬟很苦,时常要受主子打骂,一不小心甚至还可能会丢掉性命,所以她看到文氏的时候,心中狠狠松了口气:天上的仙女呀,那一定是慈悲为怀,不会欺负她的吧?

文氏确实没有欺负她,反倒将身边这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视为半个姐姐,护得紧也疼得紧。

一直到嫁进忠肃侯府、生下阿浓,文氏始终待她很好,叫她过得比之寻常小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始终对文氏忠心耿耿之故。后来她年纪到了,文氏将她许配给秋善,主仆二人方才自此分别。再后来儿子秋子元便出生了,她生他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再不能生育,悲痛之下自是把这此生唯一的血脉当成了命根子。再后来……

不知道为何就变成这样了。

杨氏是感激文氏的,若没有文氏疼宠,她一个小小丫鬟,如何能有眼下这样舒适美满的生活?可这感恩之情在面对儿子苦苦的哀求时,到底还是往后退了半步,人性自私,她虽因此日夜不安,却也并不后悔。

没有教好儿子,让他做出这等错事,这是她造的孽,来日到了地下,她自当亲自去姑娘面前请罪,可眼下事已至此,她已经不能回头了……

这么想着,杨氏愧悔之下想要将一切脱口而出的冲动就消散了。她暗暗深吸了口气,看着床上因阿浓到来,眼中滚出了热泪的秋善,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回姑娘,请过了,大夫说他是积劳成疾,损了身子的根本,需得静养一段时日方才能够好转。”

“姑娘……老,老奴对不住……你……”

“秋叔好好躺着,莫要激动!”见秋善似乎是挣扎着想起来,阿浓忙道,“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秋善费力地喘了口气,这才稍稍平静下来,然后他不知和杨氏说了什么,杨氏便出去了。

等妻子的背影消失不见,秋善突然闭了一下眼。

阿浓觉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对,似乎除了心急与愧疚之外,还有些……悲愤心痛?

少女心中微动,刚要说什么,秋善已经睁开一瞬间变得通红的眼睛,目光清明地对阿浓说道:“夫人和子元,还,还有吴川……姑娘可,可查过他们了?”

***

离开秋府回安王府的路上,阿浓有些心不在焉。尽管秋善怀疑妻儿与吴川的那句话只是出于猜测,并无具体证据,但不知为何,她心头还是堵得厉害。

他们几人是母亲十分信任的人,这些年来,母亲也好,她也好,一直对他们很不薄,若徽香楼着火之事真的与他们有关……这世上她还能相信谁?

外头街上行人鼎沸,热闹得紧,车里却仿佛被隔绝了一般,一片压抑的寂静。玉竹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见阿浓神色冷淡,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阿浓静静地靠在窗边,心里说不出的寂寞与疲惫。

秦家家境普通,屋子也不大,她不好带太多人嫁过去,但洛州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往后要在那里扎根,她心里是有些不安的,遂少女原本想问秋善一家愿不愿意跟随她去洛州,但听了他对妻儿和吴川的怀疑,她便没有再提了。

吴川不说,杨氏和秋子元可是秋善的妻儿,若不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他怎么可能对她说出那样的话呢?眼下徽香楼起火之事安王派了人正在查,若当真与杨氏三人有关……

阿浓抿了一下唇,眼中透出几许尖锐的冷意,若真与他们有关,她绝不会轻饶他们。

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尖利的哭喊声:“救命!大姐姐救命啊!”

阿浓骤然回神,这声音听着……怎么好像和季妡有点像?不过季妡一向很爱惜形象,怎么会当街哭喊呢?

她拧眉,片刻到底是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然她只看到了往来匆匆的人群,并没有看到季妡的人。凝神听了听,那哭喊声也没有再出现过。

大约是听错了?

少女放下帘子,没有再多思。于她而言,季文浩几人已经不再是她的亲人了,她对他们如今处境如何并没有什么兴趣。

等到马车彻底消失在人群中,方才那路边一条狭小的小巷子里,被人死死捂住嘴巴,差点窒息而亡的季妡这才得以重新呼吸。

她倒在脏乱的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喘气,身上穿的衣裳滚满了灰土,发髻也叫人扯乱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跑啊!你再跑啊!还妄图去打扰季姑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话的是个身材高瘦,神色凶恶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短打,举止十分粗鲁,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方才就是他及时按住季妡,将试图扑向阿浓马车的她从街上扯到这小巷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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