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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107)

旁边有个来买猪肉的道士看不过去了,嘲笑,“你们和尚真当得容易,空口念一段经,便敢说超度……”

和尚大怒,“你个牛鼻子杂毛,今日特找茬儿来的?我们念经行善自有大功业,佛祖菩萨都记着呢。比不得你们胆肥能吞天的,连皇帝都敢骗。”

难得和尚拿出杀手锏了,道士居然没心虚,反而仰天大笑,“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柳真人只是进山采药,数日前已回来了。现下正由浙东观察使护送入京,前日刚经过洛阳,现下怕都已快到蓝田了。想来柳真人必已采得了仙药,正打算向天子复命呢!你们就等好儿吧!哈哈哈……”

和尚也如笑如洪钟,“什么采得仙药归——怕是被官老爷给逮回来了吧!真有仙药,你怎么不升天呢哈哈哈……”

道士佯作镇定,“……少废话!猪肉你还卖不卖!老子还等着上供呢!”

“你到别家去,洒家今日偏不卖与你!”

云秀:……

真是魔幻现实主义啊!

原来那个给她添了不少麻烦的柳真人已被抓获归案了,云秀叹息——其实她真觉着,这人八成是个骗子。可想想奉安观日后的处境,便又觉着还是不是骗子的好。

在洛阳城中略作整顿,她便继续上路。

临近傍晚时,便又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小县城。云秀沿县城中央街道一路向东,想找一处能投宿的院落。一路寻找,走到街道尽头,忽在一颗垂柳树旁瞧见一处道观,那道观看上去比奉安观更小,门前打理得却整洁,两丛月季花正当盛花时节。门前有个衣衫朴素得体的女冠子正提着水勺,在给那花浇水。

第74章 蜡炬成灰(二)

这一度出行云秀并未易容,只乔装打扮成小道士的模样。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身形已同少年大不相同,也很难看不出她的性别。

云秀便牵马上前,拱手为礼,道叨扰。

“我是蒲州奉安观的道人,正云游四方。不知可否在贵观借宿一晚?”

那女冠子似是没料到会有人来同她搭话,忙回过身来。见是个游方道人,才了然一哂。

便随手指了指北,一边继续浇花,一边道,“自柳树下绕过去,有个侧门。进去便是马厩。”又道,“拴好马,你去厨房找做饭的婆子,让她给你盛一碗斋饭,领你去厢房歇息吧。”

她似是不大爱搭理人。云秀便也多废话,拱手答谢后,便牵马去找门。

那女冠子似又抬头看她,不知察觉到什么,忽又道,“你留步。”

云秀疑惑的回头,那女冠子这才起意打量她一般。然而一对上她的目光,不知怎的竟怔愣了片刻,失神道,“……去吧。”

云秀心下便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便只点了点头,进门去了。

进去果然便是马厩,可容两三匹的模样。槽中尚有草料,却并不见驴马。

云秀将马拴好,便去寻厨房。

——这道观极小,马厩只以一堵半墙同后院儿隔开。绕过墙去便是后院儿,一进去便可见炊烟所起——原来厨房、厢房和正房都在一个院子里。

院中地势颇不平坦,看得出偏僻蹇促。然而借着茂密的花木、庭树和石阶,却也营造出颇具野趣的院景。想来建造和打理这庭院的人,都十分蕙质兰心。只是看那阶上苔痕,似已有些年久失修了。当傍晚时分,便稍觉森然。

厨房里果然有个老妇人,眼花耳聋。得知云秀是来借宿的,咕咕囔囔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弓着背给云秀盛了碗斋饭,不待云秀吃完,便粗声粗气的催促她去厢房。

厢房久无人住,铺褥都带了霉味儿。

云秀本想抱出去稍稍拍一拍,那老妇人却已强硬的从外面将门闭上了,临走前还告诫她,“乡野地方乱,别四处瞎逛。”

她不多说这句,云秀还真没“瞎逛”的打算,可她这么一说,云秀反而在意起来。

只是天色还明,她不大好顶风作案。便先从空间里回奉安观去,将那边儿的事处置完。

奉安观中却也无甚大事。

只路遇道恒真人和阿淇说话,见云秀从后院儿里走出来,略吃了一惊。

待道恒真人离开,阿淇才无奈笑道,“您可长点心吧,适才还抱了只猫往南去,眨眼又从北边儿过来——是要将师叔吓死吗?”

云秀:……

——自然是令狐十七刚刚来过。

便笑道,“算他有心。”于是稍稍将自己找令狐十七帮忙的事告诉阿淇。道,“想是他察觉到什么异常了吧。”

阿淇便又有些脸红,又有些着急——她显然觉着这种时候让男人进来帮忙,不合适。然而她素来都不反对云秀,故而也只将疑窦和不安埋在心里。

只对云秀道,“……是有两个混混儿上门来捣乱,让刘阿婆给打走了。师叔也为此事不安。”

——虽说常有些居心不良的人“无意”或“好奇”的来窥探,但让道恒真人感到不安,似乎还是头一次。看来那个柳真人掀起的风波,真的让坤道观的境况恶化了不少。

所幸柳真人已找回来了,希望这股子邪风能赶紧结束吧。

云秀便道,“下次再遇着这种事,你便摇铃铛唤我。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她便又去找令狐十七。

令狐十七却被猫缠上了,甩不脱,正心烦着,“看错了——本以为有人藏在里头,谁知是这么只赖皮猫。”

他扯皮一样扯猫,那猫炸着毛,却依旧跟长在他身上似的死不松爪。

云秀瞧这一大一小的姿态,忽然忍俊不禁。她说令狐十七变成她旁人分辨不出,显然是谎话,毕竟他们性情习惯都不同。可若令狐十七变成猫,绝对是一只如假包换的好猫,保证没人能认得出。

奉安观一代野猫着实不少,早不知被云秀误捉过多少回了——云秀便放下心来。

回到她投宿的道观里时,天色已昏暗下来。

观里似乎就只住了那女冠子和老妇人两个,此刻都已用完了饭,各自歇息去了。

观里黑沉沉的,一盏灯也无。

正当饭时,依稀可听见邻里男女的争吵声、孩子的喊叫。不多时争吵说话声消停了,便只剩间或传来的鸡鸣犬吠之声——小城镇里不怎么讲究宵禁,似是有人在街坊间走动。

云秀便悄悄披上隐身衣,自厢房里出来,打算到镇上去游荡一番。

然而才出门,便听到咣当的拍门声和马厩里马匹的嘶鸣声。片刻后老妇人起身应门,道,“别拍了,已睡下了。明日再来吧。”

却传来粗声粗气的男声,“你这老虔婆赌钱赌输了穷不要命,也来讹你爷爷?快开门!”

老妇人有些恼火,“你们这些没皮赖脸的——”

云秀只以为这老妇人姓钱。心想这男人说话如此恶声恶气,可见不是个好东西。出去打发了他吧。

她正待翻墙出去踹那男人一脚,背后便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云秀回过头去——原来那女冠子已被吵醒了。仗着早秋天气未寒,只着一身藕色的亵衣亵裤,头上胡乱挽了个髻子便出门。大约出来时被什么勾了头发,正抬手打理发髻。那绸缎的亵衣袖子滑落下来,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上扣着两双细细的银镯子,随她的动作窸碎乱响。

她眼神极慵倦,半垂不垂的,波光含在长而卷翘的睫毛之下。

——同白日遇见时那清冷疏离的模样,截然不同。

竟令云秀一个小姑娘也看得面红耳赤。

老妇人无奈,只能上前去开门。

那男人一把将老妇人推开,瞧见马厩里的马,便露出十分可厌的假笑,“我说今儿怎么装起贞妇烈女来了,原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脚下却未停,越发阔步而来,嚷嚷着,“人呢,敢从爷口里抢食吃……”

然而拐进院子后,瞧见那女冠子歪靠在门上剔着指甲,似笑非笑看着他的模样,话就噎在喉中,咽了一咽口水,“……你这小银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