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论穿越女的倒掉(29)

云秀忙问,“你知道对不对?”

令狐十七道,“我自是知道可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云秀道,“我梦里见到的。”偶尔她也不得不拿出些她不该知道的东西,譬如给她二姨的方子,这时她便假托梦里所得。倒也无人怀疑过。

令狐十七负气道,“你可真会做梦!”

云秀道,“知道就告诉我嘛。”

她难得求他一次,他反而越发刻薄起来,“你不是会做梦吗?自己去梦里问他吧!”

云秀再想问什么,他却已气恼得不肯理她了。

云秀跟他生气的事多了去,这一件委实算不上什么。她只不痛不痒,气他道,“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到你‘自是知道’他,我却不该知道他……他是你父亲那边的亲戚,对不对?”她见令狐十七面色又一动,便知道自己猜着了。

然而他竟这么容易动摇,实在出乎云秀的意料。云秀不由又起欺负之心,偏偏故意猜下去,“他是你家十四哥!”见令狐十七似有松懈,便改口,“不对,他明明比你还小,怎么会是你哥哥?看来他并不姓令狐,他……”

话没说完,她便停住了不是令狐晋的同族,当然也不可能是韩家的亲戚,那就只能是令狐晋母亲那边的亲戚了。可她才听她四婶说过,令狐晋的母亲是个公主。

十四郎他……难道竟是宗室皇亲?

云秀不由沉吟。

她不太想同皇帝那一家子打交道。

令狐十七再混不吝,跟她也是平辈的、彼此门第相当的人就算门第不相当,只要她不是为奴为婢的贱籍,便不会有性命握于人手的状况。可皇帝那一家子,虽也是凡人,但跟凡人完全不是一类人。寻常两个孩子玩,一个不留神把另一个推倒了,谁会大张旗鼓的追究?可你把个皇子推倒看看。而且不止冒犯到他们会倒霉,让他们不高兴了也同样可能倒霉。

当年罗公远不愿意教玄宗皇帝隐身术,说得很明白,你是天子,你学这些偷偷摸摸的东西做什么?结果玄宗皇帝强行要学。那便教教他吧,可他自己学不到精妙处,反而要怪别人不用心教,说推出去斩了就推出去斩了。自己信奉过的活神仙,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如此。也就罗公远大度,在玄宗皇帝逃亡时又现身将他护送到成都。但也没忍住,特地把罗公远三个字砍了头去,化名作维厶辶来怼他一把。

云秀可没罗公远那样的神通,也没他那样的度量。对天子家,当然是能不招惹就绝不主动招惹。

正沉思间,却听令狐十七嘲笑道,“你还当真了啊。你梦里的人,我怎么会认得?”他便侧身细瞧着云秀,“一个梦而已,都不知是真是假,就这么放在心上。这么杂的心思,你还是不要去修道了!”

云秀竟松了口气就说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露出破绽?果然是故意逗弄她。

她便又活泼起来,“我修不修得道,干卿底事?”

谁知令狐十七竟又变了脸色。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缓缓道,“……确实不干我什么事。”

他们先前吵了半天,也没见怎么着。此刻云秀不过说笑了一句,他竟连眼角都红了。

裴氏觉出气氛有异,猜测他是真的恼了,正要出言调解,令狐十七已起身就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彬彬有礼的回过头,向裴氏行礼告辞,“不久留了,请您不必远送。”

云秀不解他这脾气所为何来,犹问,“怎么忽然就要走,不等二表哥了吗?”

令狐十七冷冰冰的怼回来,“我等他不等,干卿底事?”

云秀懵了一下,细品了品,这四个字似乎确实有些伤人。但总归也是实话,便道,“……也对。”

令狐十七狠瞪着她,却再说不出比她更狠的话了。

他想,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去修道,已够凉薄无心的了,再修道,岂不得变成个铁石心肠的人 ?

咬牙切齿了一阵,到底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书房。

柳文渊将韩皋的诗文留下,两人聊了一阵学问,便又说到政事上。

武、裴二人遇刺的消息已传到蒲州,究竟是谁指使,柳文渊心里有数,但到底不比韩皋这个从长安来的更清楚细节,便仔细询问一番。

韩皋将当日情形向柳文渊陈说一遍,又道,“裴大人还在家中养伤。天子命家父安排禁卫严加护持,又每日亲派内使前去探问伤情。只是京中人心纷乱,许多人猜不透天子的心思,竟向天子陈言,要罢免裴侍郎和姑父的官职,以免乱贼狗急跳墙。”

柳文渊笑着摇头当今天子是雄主,他若这么顾虑贼子作乱,怎么可能没过正月就把他大哥诏回京城?

韩皋道,“梁枢密提及此事,被天子当面驳斥,说罢免此二人,是让贼子奸计得逞,朝廷纲纪何以振举?用此二人,足以破贼。”

梁枢密,枢密使梁卫谦,又一个手眼通天的大宦官。韩荐之和宦官交好,天子私下说的话,连他儿子都能随口道来。而从天子此言也不难推断,天子有心提拔裴、柳二人入政事堂为相。如此,天子敕令未下,宦官一党已预知他的任命。

而枢密使是做什么的?替外臣向天子呈递表奏,替天子向中书省传达政令。想蒙蔽天听、隔绝内外,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而天子还敢把神策军交给这些人来掌管。可见在天子眼中,朝臣、藩帅一旦得势,比这些人更为凶险。

柳文渊想到当今内外时局,心里便颇有些不是滋味。

说话间,听外头有人来报,“令狐公子要走,来向郎君道别。”

韩皋闻言也忙起身,“父亲叮咛我一路护送二姨和表弟,晚辈也不能久留了。”又道,“听说贼子纵兵劫掠,远至河东,不知四叔这边护卫可还够用?”

柳文渊道,“蒲州还算平安,家中护卫足够用。”

令狐十七告辞之后,也不回的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他这个人脾气变幻无常,和云秀闹翻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哪次都得有一方甩手而去。但到该见面的时候,他也依旧会理直气壮的来找她,她不想见他都不成。

云秀还真不怕他。

果然,离开不过三两日,他的信就又送来了。

说是已在华阴县安顿好了,就在山下疗养,请她不必牵挂。又说云秀要修道的事,他已告诉了他阿娘。她阿娘恰知有某某道长,是何出身,精通何种道经,刚从哪处道观出来,正在寻找寄身之处。只需姨父准许,很快就能动身过来。

云秀便回信给他,说她很乐意。请他帮忙转托他阿娘,将此人推荐给她阿爹。

两人这便和好了。

但和好也有和好的麻烦大概是在八桂堂吃过一次茶的缘故,令狐十七认定了云秀正跟着她四叔四婶过苦日子,接连不断的差遣人送东西过来。

所幸他们家行事一向周全。先以郑国夫人的名义请柳文渊教导指点令狐十七读书,而后才送东西来,倒有些尊师重教的意味。柳文渊和裴氏虽头痛该怎么将这些东西退回去,怎么阻止他们继续送过来,却也没怎么觉着被冒犯、施舍了。

但几次三番的推辞不过,裴氏也觉着烦恼了。

便向云秀抱怨,“真不知到底该怎么说,他们才会搁在心上。”

云秀:……安心吧,你怎么说他们都不会放在心上。

便道,“所以那一日我才说,没事不要坐他们家的马车。四婶你不知道,十七哥最爱蹬鼻子上脸了。亏你那日只是坐了他的马车,你要多夸他一句,他还要蹬鼻子上天呢!”

裴氏被她逗得失笑,道,“原来是我的错。”

女冠子虽找好了,可奉安堂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做道观而建,再改建便需要花费不菲的时日。

因此云秀一时还出家不得。

也不知令狐韩氏给郑氏施了什么**咒,郑氏这阵子慈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