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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名为霍(153)+番外

作者: 昭彰君 阅读记录

夫妻二人在北原大地上渐行渐远,无意间抬头望去,星月交相辉映,一片灿烂,无论百年千年,仍是夜夜流光相皎洁,此生不渝,此生不换。

“离秋?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在想以后的事……”

“以后?说起来,我前段时间还在想,我们以后到底是住在中原还是东原,生孩子的话,生男孩还是女孩……”

“你、你都在想些什么……”

“就随便想想呗,其实我觉得可以都生,男孩跟你姓,女孩跟我姓。”

“为什么?”

“你们武宗规矩太多,有你一个女宗师就够了,动刀动枪的事还是让男孩去承受吧,而且,我们东原洛氏自古都是美女甲天下,出过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仙、运筹帷幄的军师,还有皇室姻亲呢!反正都是人中龙凤,天生就有优势的!”

“……嗯,都听你的。”

……

(完)

144 番外① 此身本是白云客

(一)

暖阳初照,不归山的泉水蜿蜒而下,澄清的水面倒映着姑娘们婀娜的身影。

琴瑟门的女弟子们正在溪边花丛里撷取新鲜的露水,偶尔嬉戏打闹,却始终改变不了此处一贯的静谧无忧。

“快瞧!林子里是谁来了!”小师妹又惊又喜地指着竹林里缓步而来的陌路人。

不归山向来僻远,平日人烟稀少,偶有过客惊鸿一瞥,都能掀起偌大的波澜来。

玉卿卿见着小师妹直勾勾的眼神,无奈地叹口气,故意将她手里的竹筒接了过来,又在她眼前晃荡一圈,道:“太阳都出来了,你怎么只装了这么点?”

“卿卿师姐,你就别管我了,你瞧瞧,那个人真好看呀!”小师妹颇为敷衍地将自己的竹筒取了回来,光明正大地不务正业起来,看得极为入迷。

玉卿卿顺着小师妹的目光看了过去,师父正在竹屋前与一名白衣公子交谈。

那白衣公子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度翩翩,一颦一笑更如四海云仙,不知不觉清风拂面,玉卿卿有些看痴了。

她生平第一次在心底生出了冲动,想要离他越来越近,可他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的可望不可即?

玉卿卿随手摘下了一枝嫣红,不顾身后人的劝阻,鬼迷心窍地走了过去。

然而师父和他似乎聊得并不愉快。

“慕大少爷根本就是在咄咄逼人!我琴瑟门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分量,岂会做此等偷鸡摸狗之事!”

“掌门敢对天发誓说六合镜不在琴瑟门?”慕子凉说得云淡风轻,故作谦和的面容背后却暗流涌动。

掌门眉宇间多了几分迟疑,但还是信誓旦旦地作出没有半句虚言的姿态。

慕子凉像是明白了什么,轻笑道:“是子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望掌门见谅,他日定会再来登门致歉。”

玉卿卿手里的花红蓦地落在地上,她些许讶异地望着这位白衣公子,世上还没人能在喜怒哀乐间转换得如此不留痕迹。

慕子凉正欲转身离去,见她木讷地站在一旁,恭然走上前去,俯身为她拾起那枝嫣红,浅笑道:“虽是花颜失色,也不至于让其零落成泥吧?”

未等玉卿卿回过神来,他的身影已经消隐在竹林阑珊的晨雾之中,唯有她手里一抹花色永远留在了心里。

只是,玉卿卿没有想到他时隔多年再次回到竹林时,却是来取她性命的。

(二)

“属下日前探得六合镜确在琴瑟门内,乃是劫镖那日顺手牵羊所得。”

慕子凉冷着脸读完了手里的纸条,却被“顺手牵羊”四个字刺得眼眸生疼。

前段时日,慕家举江湖之力找到了一座前朝遗留的宝窟,掘出许多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凡持有一样便可半生无忧。然而,就在慕家雇佣的镖师押着这些宝物路过不归山时,中了埋伏,落得人财两空。

此事惹得慕老爷大发雷霆,侍奉在他身侧的笙娘稍有不慎,便会被牵连打骂。慕子凉心有不忍,只好不眠不休地追查这桩命案,终于让丧心病狂的匪徒血债血偿,散落在各地的宝物也纷纷找了回来,唯独差了一面六合镜。

慕子凉转身将纸条丢进烛焰之中,挥手赶走了窗边前来送信的白鸽。

好一个光明磊落……

人命关天的时候,这群自诩正道的名门子弟不仅袖手旁观,还惦记着那些满是鲜血的身外之物,即便当面质问,各种托辞张口就来,如此厚颜,他实在佩服。

若不是六合镜有永葆青春之奇效,他着实不敢相信,竹林里这群如花似玉的姑娘是如何画皮画骨难画心的。

不过,比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慕子凉更笃信因果报应也是十年不晚的。

许多年后,慕家招贤堂里又有了琴瑟门弟子的身影,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慕子凉凝神望着寝阁里摆着的一盘残棋,从头到尾无路可走,永远冻结在生死一瞬。他好似从寸步难行的白棋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困居在风雨无阻的死地,实则一眼望到了头,可他要做的,从来不是棋子,而是那个掌控整盘棋局的人。

于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将拟好的字条传了出去,而阿桐还在隔壁为慕沈大婚的事急得辗转难眠。

一名白衣女子在竹林口摘下了信鸽送来的字条,得到了她期盼已久的回复。

“琴瑟门身败名裂之时,便是你我相见之日。”

(三)

所有棋子都在他的棋盘上按部就班地行进着,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自诩生而凉薄、无情无义,却唯独对其中一颗点睛之用的棋子生出了恻隐之心。

初见那日,她正在庭院里赏着那些向来无人问津的虚空兰。

她并不知道,她与虚空兰是何等相似——必须忍受极致的寒冷滋养,才能生出如今的灿烂模样,而每片花瓣映照的阳光,皆是她拼命证明自己的痕迹。

从此,棋局之上的永夜多出一丝光亮,他终于在痛恨随波逐流的岁月里寻得知音。

她分明是风见犹怜的,却屡屡遭受命运重挫,他终究无法眼睁睁看着她也深陷其中,所以,无论她想做什么,只要他还在,就不会放任她孤身一人。

可惜,世事偏偏要论一个先来后到,他是后者,无怪乎迟了这一生。

于是他选择了放手,想用最为咄咄逼人的手段让她远离自己。

慕子凉早就知道身边的小丫头正在酝酿坏心思,他索性将计就计,故意做了些僭越的事,又故意袖手旁观,可一切都在那场暴雨之中土崩瓦解。

他看着她在大雨滂沱里心如死灰,而自己的心也随之散去了。

于是他撑起一把纸伞,朝她走了过去……之后与她朝夕相处的每一天,慕子凉都觉得是上天恩赐,然而他以前从来不信天、不信命、不信正也不信邪。

直到时机成熟,他必须回到自己的棋局之中,抛弃一枚重要却多余的棋子。

这枚棋子就是他自己。

正好刺客宗那位如痴姑姑还在拼了命地为自己留退路,她害怕玄镜用不上刺客宗的时候,就会对她赶尽杀绝,所以在为“那位先生”办事的时候极为忠诚。

细细数来,这位阴阳长老做的孽,是几百个琴瑟门也比不上的。

慕子凉觉得自己颇为不讲道理,明明不在乎他人生死,却非要让这些邪魔歪道偿命,更不会吝啬于做个过河拆桥、杀人灭口的人。

从这方面来看,他似乎对“伪君子”三个字有了新的认识。

因此,借着大奸大恶之人的手,他顺带将那个束手束脚又顾虑甚多的自己杀死了。

从不归湖畔苏醒的一刻,慕子凉对着身旁湿漉漉的小书童放声大笑,小书童气得头冒青烟,忿忿道:“先生怎么还笑得出来?慕家都没了!中原也快没了!”

“正合我意。”

慕子凉随口一答,随后低下头去,攥着腰间残留的玄色衣料,想起那个总是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女子,对身后的慕霆黯然道:“今后,就辛苦你了……玄氏部落一向排外,你也不用太勉强自己,最重要的是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