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罪名为霍(71)+番外

作者: 昭彰君 阅读记录

正在编竹篮的老嬷嬷笑了笑,言语中尽是骄傲之色,道:“阿祥兄弟过誉了!只是我这小孙子确实是天生神力,以后若是有什么脏活重活尽管交给无异去做便是了!”

一旁的无异也自信地拍拍胸脯,绽出一个露齿笑来。济民院不算奢华,却也十分朴素,对于乱世中的流民来说更如世外桃源,它的前身曾是天鸿城东郊的一处书院,后来夫子们都去逃难了,书院便空了下来。

鱼叔今日捕了一大筐鱼回来,与众人商议着晚上办个烤鱼宴,让济民院众位贫苦人家能苦中作乐一番,鱼叔将满载肥鱼的竹筐扔在院中,众人便欣喜地围了上来,鱼叔转头对老嬷嬷夸道:“老夫人,您编的筐子可比我以前用的结实多了!”

老嬷嬷摆摆手谦逊道:“哪里哪里,我们家乡那儿都是这么编筐子的,筐子要拿来干很多事情呢,不结实可不行。”

无异帮着诸位长辈打整着烤鱼架子,好在人多力量大,大家又闲得没事,三下五除二便弄好了一切事宜,只等夜色降临。

忽而大门被一股强烈的力量撞开,若是没有门轴,这门恐怕早就飞出几十米远,众人惊呼,定睛一瞧却是阿全等人急急忙忙跑了回来。

无异警惕地抓起腰间悬着的半截枪头,霍离秋缓步上前按住他的肩,劝他冷静些。

阿全一进门便嚷着要喝水,夺过小妇人手中的茶壶便一饮而尽,爽声道:“痛快!痛快!”

鱼叔见不得年轻人咋咋呼呼的,皱着眉头道:“干什么去了跟个土匪似的!”

阿全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止不住兴奋之意,畅快道:“唉唉,叔可别不信,我今天出去啊,揍了玄兵!”

听闻玄兵二字,众人又怨又惧,连忙追问着阿全,阿全见众人来了兴趣,立马激动地将茶壶抛了出去,阿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接住,嘴里刚骂骂咧咧的,边听阿全道:

“提起来就是气!你猜我今天出去遇见啥了?两个玄氏的人渣在侮辱一个小姑娘!那我怎么能忍!直接拎上两块板砖就上去砸脑袋了,只是那小姑娘吓得直接跑走了,我怕惹来别的麻烦,就赶紧跑回来了……”

阿祥全程绘声绘色地讲着,引得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越发义愤填膺。

“这简直就是禽兽啊!”

“阿全你做的没错!要是我,我捅死那些龟儿子们!”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无异蓦地热血上涌,将手中的枪头攥紧,转头决然道:“嬷嬷、前辈,我出去练武了,晚饭就不吃了!”

话音未落,这年仅十岁的小孩儿便一溜烟跑远了,任谁都拦不住。离秋远远望着他瘦小的背影,想着近日见他刻苦习武,对自己要求严苛,竟与年幼的简弟如出一辙,一时心绪颇多,转而对嬷嬷轻声道:“无异是个好孩子。”

老嬷嬷无奈地摇摇头,遂又叹了口气,唯有她知道,阳光的背后总有一道阴影,年纪轻轻便已背负太多,以至于时时刻刻学着强颜欢笑……

“无异从小就是个命苦的孩子,现在只有我这个老不中用的东西陪着他,也不知道能陪他多久……”嬷嬷伸出手来抹了抹眼窝里的泪,离秋心中感喟。

此时阿祥从叽叽喳喳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举着阿全的胳膊大呼道:“啥也别说了!打了玄贼就是好事!今天咱们大家伙儿就好好庆祝庆祝!”

院里顿时响出一呼百应的气势,霍离秋在边上远远瞧着,也觉得心头一暖,抬手轻轻碰了碰脸上的疤痕,已经慢慢开始结痂,她忽然觉得眼下的生活还不算太糟。

夜幕降临,烤鱼宴自娱自乐地进行着,气氛火热,霍离秋坐在老嬷嬷身边,忍不住开口道:“听您的口音不像是中原人啊。”

老嬷嬷犹豫几分,还是无奈地坦诚道:“实不相瞒,我们祖孙二人是北原人,只因受玄氏迫害不得已逃难到此处,唉……”

霍离秋哑然,世上颠沛流离的苦命人多了去了,她又算什么,想至此处,离秋温声劝慰道:“都过去了。”

嬷嬷见她脸上虽留了一道疤,但也是面容姣好,平日的性格恬静不噪,还怀着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关切道:“姑娘看起来也像个名门闺秀,不知何故流落至此?”

霍离秋摆摆手,微嘲道:“嬷嬷说笑了,我跟名门闺秀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空有一身拳脚功夫,不想当个废人罢了。”

嬷嬷似是颇为满意地颔首赞同,回忆蓦地流淌出来,只见老嬷嬷凝望着眼前的篝火,娓娓道:“好,真好,听着你这话就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我……我们以前住在草原上,我自幼就跟着家里的父兄骑马射箭的,没个女孩儿样……”

言语中不断掺杂着零碎的笑容,霍离秋听着老嬷嬷巾帼不让须眉的年少故事,无限神往,禁不住也露出微笑来。

一老一少聊得畅快,不知不觉,夜色渐深,烤鱼宴已近阑珊。

嬷嬷四处张望一番,忧声道:“这么晚了,无异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

无异并非一个没有分寸的孩子,如今时辰已过,迟迟不归恐怕是遇上了什么事,霍离秋知道嬷嬷一贯爱孙如命,便自告奋勇出去寻无异。

然而就在离秋走后不到半个时辰,济民院就被玄兵重重包围起来,众人是插翅也难逃了。

67 血纹

霍离秋沿着小溪左右张望着,澄澈的溪水倒映着浓郁的夜色,将四周衬托得格外静谧,她渐渐放慢了脚步。

恰好此时无异从下游缓步而归,只是脸上无精打采,还携着一丝丝的疲惫,见到霍离秋在溪边等他,心中踌躇,随后还是恭敬地上前来行了个礼。

霍离秋拍拍他肩上的灰,疑声道:“你去哪儿了?脸上怎么还有伤?”

无异赶紧捂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躲远了些,沮丧道:“没去哪儿,就是刚才练武的时候被砍断的竹子砸……砸了脸……”

霍离秋微愣,但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还是憋不住笑出了声,无异没好气道:“前辈你就别笑话我了,我知道我一身蛮力不会使,我……我……”

无异越说越心虚,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霍离秋宽慰道:“这有什么,又不是谁生下来都是天才,既然不是天才,自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而且很有可能你努力了却还是比不过那些天才,但你若不努力,就谁也比不过。”

霍离秋的神情沉在夜色之中,无异似懂非懂,只觉得无关痛痒的背后应当藏着许多难言之隐,他还是用力地点点头。

像是一道骨蛇攀上背脊骨,寒意瞬间来袭,霍离秋眉头一皱,伸手抚着颈后,只觉指尖有无形的液体汩汩流淌,从颈后蔓延至蝴蝶骨。

无异见霍离秋面色不对劲,关切道:“前辈……你怎么了?”

霍离秋往后退了几步,将无异隔得远远地,冲他摆摆手,克制道:“没、没什么,你先回去吧……”

“真的没事吗?”无异见霍离秋额头莫名渗出汗来,半信半疑。

“快回去!”霍离秋陡然一喝,无异猝不及防,连忙慌里慌张地应了一声,转身便朝济民院跑去,路上还忍不住回头张望。

霍离秋见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当即察觉到不妙,好像体内住着两个灵魂,冷静清醒的一面忽然被上了枷锁,被困在皮囊之内,对失控的另一面无可奈何。

背后的异样由古怪的刺痒感转为刺痛,仿若有一把刀在背上雕刻什么,霍离秋跪在溪边,痛苦地垂着头,也不敢发出叫喊声。

突如其来的劫难让她没有还手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霍离秋从深沉的痛楚中渐渐清醒过来,她缓缓抬起一点头,目光投向了月光照拂下的水面,那一刻,她瞥见自己耳垂下那片颈部全被殷红的血丝侵袭,离秋伸出手来反复确认,随后又脱去外衣,姿势别扭地跪在溪边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