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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堕落女巫(30)

他的这个答案很出乎我的意料,我仔细看着他的眼睛,但在那黑色的眸子中看不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我被路德维希阁下感化了。”里希尔耸了耸肩说道,他的语气带了点嘲讽,但又有认真的味道,“而且,毕竟我不是个人类,是德鲁伊。”

我被他最后一句话说服了,比起善变的人类来说,的确,我更相信德鲁伊。而且路德维希让我和里希尔一起上路就是说明他相信他,而我相信路德维希,在这样的判断上他是没有出过错的,至少现在没有过。

“我可不知道路德维希那么厉害。”但是我嘴上还是这样说道,我也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改变对他的看法,毕竟他以前可是阴过我,还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以为魅兰莎阁下是最知道路德维希阁下有多厉害的人。”里希尔若有所指地说道。

好吧,我又被他说服了。

看着我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里希尔笑了起来,他笑得有点像白狼,没有以前那种阴郁,反而挺灿烂的,“我听到这样一个关于德鲁伊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闻?”我耷拉着脑袋问道。

“这一代的德鲁伊之灵,被毁灭了。”我能看出里希尔的故作轻松来,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显示出他对这个问题其实是非常看重的。

我看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而他脸上表现出来的只有在意,再没其他情感。所以我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里希尔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复杂,也对,毕竟他是一个德鲁伊。

我们又寂然无声走了一会儿,风声和乌鸦的叫声远远传来,里希尔突然说道,“我想回斯考斯格林森林去。”

“哦。”我点了点头,白狼也是,里希尔也是,他们好像都偏好回到自己故乡去,那我呢?我是不是也该回到故乡呢?我的故乡在哪里?是出生之地,还是灰的林间木屋,抑或是路德维希的教堂?

“然后分解身体,成为森林的一部分。”里希尔还没说完我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有些激动地问他:“这样的话你就死了!”

“是成为森林的一部分。”里希尔纠正了我的说法,“就好像我当初想要魅兰莎阁下成为我的一部分一样。”

我沉默了。他是真的不觉得那是死亡或者是谋杀,我突然发现我无法怪他了。

“为什么呢?”我还是问道。

“因为我堕入黑暗是个痛苦却无趣的故事。”里希尔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能看得出他真的是满不在乎,而不是故作轻松。“我想魅兰莎阁下是没兴趣听的。”

我确实没多少兴趣去听,但那无妨我真的对他产生了好奇。

他看着我探究的目光,对我轻声说道,“而且魔王已经死了,我们这些小喽啰是时候该寻找自己的归处了。”

在之后的路程中我们再没有说话,一路顺利地到了斯考斯格林森林,我看着里希尔念动着冗长而复杂的言灵,里希尔说每个德鲁伊所学的第一个言灵就是它,将自己奉献给森林的言灵咒语。

里希尔的身体在逐渐变成绿色的荧光,粘稠的黑色液体从他的身上滑落,黑色的液体滑落得越多,他看起来越接近普通的德鲁伊。最后里希尔看向我,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下一秒他的容颜破碎掉,绿色的荧光冲天而起,围聚一团——德鲁伊之灵的胚胎。

那是很美丽的画面,如梦似幻。绿色的荧光如同萤火虫一般幽幽漂浮,拖曳出长长的流光。翡翠般的叶片上滚动的露水,林间水银一般泻进的阳光碎片,灌木丛与红宝石般的浆果……格外艳丽的颜色让我感到了痴迷,然后我突然想起那已经消失在大陆的神秘种族——精灵。传说中的精灵之森,就该是这样的吗?

这样美好的场景也没有持续多久,那绿色的荧光渐渐暗淡下去,德鲁伊之灵的胚胎开始孕育着……

里希尔已经离开了。或者说已经死了。

我仰头看着德鲁伊之灵的胚胎,然后想,如果我把它杀死会怎么样。

我的心突然间痛了一下,我捂住自己的胸口低下头去,嘴角的笑容多多少少有些自嘲。

他们都有自己的信仰,连里希尔这样的人都可以为此慷慨赴死。

那我呢?

那我呢!

我突然想大吼大叫发泄一通,最终我当然没那么做。我只是苦笑着收回身上的暴虐气息,然后却看到里希尔留下的黑色的液体仿佛有生命似得向我爬来,我没有拒绝,任由着它们爬到我身上涌入我的身体。那是冰凉而舒适的黑暗元素,我轻而易举地降服了它们,将里希尔的那些黑暗元素收为己用。

森林里起了骚动,似乎是德鲁伊们察觉到了什么,各种野兽兴奋的嚎叫依次响起。

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所以最后看了眼半空中漂浮的德鲁伊之灵的胚胎,轻轻地说了句,“再见。”便转身消失在林间的黑暗中。

无论是成为德鲁伊之灵还是天使,即便拥有奉献者的容颜,那也是实实在在的死亡。它们都不会有奉献者的意识,那些童话里所说的都是假的。譬如伊祖尔毫不留情地杀了当年的那个伟大圣骑士的同伴。

我突然有些伤感,尽管我一直很讨厌里希尔,但是他现在,的的确确离开了这个世界。

既然我吸收了他黑暗的力量,那么他身上的罪孽,由我来承担了。

在森林里,我踟蹰独行,缓慢地想着。

☆、第三十章 见证

我并没有立刻离开这里,我像是远游似的在这片森林里走动。

黑暗势力带给人间的影响越来越少,此时正是秋日,山谷的树林被涂抹了各种色彩。夕阳西下,点燃了漫山遍野深浅不一却闪闪发光的金红色,而远处浅紫色的山脉柔和了那过分耀眼的颜色,而使得整个森林显得宁静而美丽。

被午后阳光所温暖的大石头坐起来格外的舒服,这让我轻易地便放空了思绪。我顺势躺下,看着秋叶悠悠地从视线里飘落,依附的枝条,从依附到颤抖,从飘摇到旋转,从盛开到凋落,无声无息。

树林的阴影里似乎有人站在那里,那种带着熟悉的野性气息,我当然知道是谁在那里。

我闭着眼没有出声,他也没有过来,我们只是安静地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度过了这个黄昏。

我大概是清楚为何白狼不肯直接见我,事实上这也不是我们这几天来最接近的一次。有天深夜里他甚至走到了我的帐篷边上,月光将他的身影投影,我隔着帐篷看他。我那时的心跳很快,我觉得他灵敏的听觉应该可以捕捉到这一点。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有没有醒,但其实这是无关紧要的。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我也意识到了以前我是多么天真,而更悲哀的是,我发现我现在依旧如此。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对自己的认识更深了一步,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我知道其实是期望他和我相见的,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转身离开了。

我也知道我的希冀并不是指向着和他见面,而是他的选择意味的东西。——尽管究竟意味着什么连我也说不清。

所以我还是离开了这里,独自一人。

这次的独行很漫长,也更加的漫无目的。我走过荒原,走过城镇,我披着黑袍像一个幽灵一样站在闹市最中央,周围是熙攘的人群,商贩大声吆喝着亦真亦假的推销词,路人时不时停下来看一眼他们口中的那些可以带来幸运的稻草人以及治疗伤口的止血草。我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不时有人撞到我的肩膀,他们有的会和我道歉,有的瞪我一眼便匆匆离开。除此之外我没有和他们产生更多的交集,对于这些人来说我只是个过客,他们对于我同样如此。

早在百年前我就明白了这件事。与黑暗为伍后,很多事就变了。

我也曾坐在酒吧昏暗的角落,一边喝着苦艾酒一边听着流浪歌手拨弄着竖琴。他们当中有的是游吟诗人,有的只会唱一些通俗甚至是下流的曲调来换取银钱。不过说不准他们两者哪个更赚钱,因为有时候也会有喜欢诗歌的人对游吟诗人们一掷千金。所以那些通俗歌手有时候也会故作风雅假装成游吟诗人看看能不能有一些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