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复活，我并不是很了解……”我慢慢地诉说着这百年来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将我的过去剖开来给他看。灰坐在一张藤椅上安静地听着，他并没有直接发表意见，只是招呼我过来，我温顺地伏在他的腿上，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们之间似乎谁都插不进去。
“关于魔神，您知道多少？”我询问。
“并不算太多。只有最古老最邪恶的典籍才会有关于魔神的记载。”灰说道，“从无生命的物体中制造生命是死灵法师挑战神权威的行为之一……”他感慨般的说道：“创造比毁灭更难。”
我点了点头，同意他的看法。
“但毁灭比创造更可怕。”灰修长而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脖颈，我不禁打了个冷战，“魔神是个彻彻底底的毁灭之神。”
“您是说……”我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些真的与魔神有关了？可是魔神的容器……已经被堕天使毁灭了啊。”
“千年来的合适容器并不只有一个。”灰抚摸我头发的动作停止了，“强大的肉体，不屈的灵魂，绝佳的资质……”
我和鸦对视了一眼，我们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震惊。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强大的人的话，我们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路德维希。
“可是，他那么的坚贞……”我试图辩解。
“像他那样的人当然应该没有阴暗面的，可是，芙兰。”灰看着我的目光里应该是有责怪的，但却什么都没有，只是普普通通的那样看过来，“你的存在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我……”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辩解，也无法辩解。
“你不觉得，一直有人在引导、控制着一切吗？”灰说道。
“魔王吗……”我茫然询问。
“不仅仅，包括你们内部发生的很多事，尽管表面看起来都是针对你，但事实上，都指向了你们的圣骑士。”灰的目光突然有些黯淡。
“乔伊斯！”我惊呼出声。
是乔伊斯！一幕幕电光火石般从我脑海里闪过……他的吻……封魔……白狼……催情的地狱之水……路德维希……！
他墨绿的瞳仁里盛满嘲讽的笑意。
“因为这样有趣啊。”
他低哑的声音在夜色里带着蛊惑的气息。
“芙兰你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乔伊斯原来是这样的吗……我突然间感到很茫然。
里希尔对乔伊斯的恐惧，堕天使对乔伊斯的忌惮……
他黑色的长袍在风中飞舞，苍白的手指紧扣着传说中的死灵法杖，兜帽下他的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为什么……”我茫然地看向灰。
灰突然起身，我从他的腿上滑了下去。既克里斯蒂娜死后我第一次看到他发怒的样子，并不是浅薄的怒气，而是一种更深刻的、让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感。
巫妖之怒。
外面的天似乎变了颜色，隐隐有风声阵阵，沼泽里的动物不安的四散奔逃，而在他身边的鸦和我，都有一种窒息般的感觉。
过了好久，灰才平静下来，他缓慢地，又冰冷地说了一句话。
“哪怕是神，也不可能进行第二次重生之术。”
巨大的惊恐击中了我，我抓住灰的衣袍，声音沙哑地问道，“灰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灰转过身来看着我，他的目光像极了伊祖尔，同样的冷酷而可怕，他缓缓说道，“在你们第一次败在魔王手下的时候，乔伊斯已经真正的死去了。后来重生和你们相处的，都不是他。”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几乎要晕倒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路德维希堕落吗？”鸦忽然问道。
“尽管……”灰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对鸦说，“但你们有理由这样相信。”
路德维希推开门后立刻感到了不同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扣上了长剑，然后才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乔伊斯。
“是你啊。”他轻轻抱怨了句，放松下来。
“是我，路德维希。”乔伊斯对他露出个诡秘的笑来，“我找你有些事情。”
☆、第三十四章 尾声
路德维希失踪了。
如果有人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告诉我路德维希失踪了，我肯定会不当回事。像路德维希这样的人，向来是和失踪联系不起来的。
但是现在，的的确确的发生了。
德鲁伊和我们会合，我们一起问了教会成员，问了对他忠心耿耿的骑士团，问了在教会图书管里一直默默隐世的智者，但他们都说不出路德维希现在究竟在哪里。我们又在大陆最隐秘的情报组织里下了寻人的单子，又使用了各种寻人的魔法，但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那家伙该不会跑到地狱里了吧。”白狼抚摸着他的狼，说不清是开玩笑还是什么语气，这样说道。
没人因他的这句话而发笑。
但地上的恶魔突然间多了起来，而且比百年前更为猖狂。他们成群结队的袭击城市和村庄，屠戮人类。无数人流离失所，白骨和鲜血掩盖了一片片土地。
空间开始不稳定，这片土地上出现很多通往地狱的空间裂缝。我们开始战斗，像那时一样堵上空间裂缝。
只不过乔伊斯换成了鸦，路德维希换成了彼得，这时教会里最有名望的圣骑士之一。
在一场月夜混战中，伊祖尔出现了。
他凛冽的白色翅羽化作利箭刺穿了恶魔的胸膛，他白色的长袍已经化为金刚石一般的铠甲，他手中的剑光华流转，神圣而伟大。
等等——白色？
我吃惊地看着伊祖尔，伊祖尔冰冷地挑起了眉，然后他说，“快一点，没时间了。”
他振翅高飞，圣剑从空中直直刺入地面，空间被划破，他站在空间裂缝边，冷冷地说道：“这里通向地狱。”
灰伸出一只手感受着空间裂缝的气息，然后他平缓地说道，“是的，而且这个通道非常稳定。”
我当然是毫不犹豫地就想进去，其他人看起来也没什么意见。
“等等。”唯一提出不同意见的是刚加入我们——或者说仅仅是在和我们搭伙的彼得，他抚摸着剑柄轻缓地问道：“我想知道我们这是为了什么，是救路德维希阁下吗？”
“大概是为了，”此时的伊祖尔已经不是个堕落天使了，他身上完全没有黑暗力量存在过的痕迹，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他又露出了冰冷而嘲讽的微笑，这个微笑具有明显的堕天使的气质，“为了拯救人类。”
说完后他便一步踏入空间裂缝中，我没有迟疑地直接跟上，在我身后他们也鱼贯进入。
我们真的来了传说中的地狱。
地狱和人间当然有着非常大的不同，地狱的天空是一种晦暗的红色，我们降临的地方是一片平原，干涸的土地上有着巨大的裂缝，当然我们没一个有兴趣去欣赏这些。如果乔伊斯在的话他肯定有兴趣的，但，乔伊斯……
“魔王没有死，死的只是一个替身。他一直伪装成你们当中的死灵法师。在你们这一代，最适合当魔神容器的是路德维希，所以魔王一开始就这样计划了。”伊祖尔在低空滑翔着说道，我们跟着他开始奔跑。“当然现在魔王死了，不过复活也是迟早的事。”
“这里其实不是地狱吧。”化身为巨狼的白狼突然说道，我此刻正坐在他的身上，“尽管我没去过地狱，但是感觉这里……”
“是。真正的地狱和天堂一样，是人类去不了的。正如真正的人间也是神去不了的，不过这里的确是教会圣典里记载的地狱。”伊祖尔的话似乎多了些，他越来越像个人类了。
“是投影吧。”灰说道，此刻的他已经变回巫妖原来的样子，从外面看他的话就是一团裹着斗篷的黑雾，所以他飘得也非常快，足以跟上我们，“地狱的投影，在一个扭曲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