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一定是令人伤感的,但离别一定是。
所以我决定岔开话题,用一个更糟糕的问题来岔开——“芙兰怎么死的?”我问道。
白狼脸上怀念的微笑果然消失了,转而变得冷淡了不少,“她自己选择了死亡,巫妖抱着她自爆了。”
这时我们已经走入了湖底的洞穴中,空气立刻变得阴冷而潮湿。湖面合拢,这里立刻没有一丝光线。头顶上方的石壁虽然是凹凸不平的,但是经过千年流水的打磨如今已变得非常光滑,不时有湖水从石缝里渗进来,化为小水珠从朱褐色的石头上滴下来。
我摸了下自己的头顶,刚刚有一滴水落到上面了,冰凉立刻渗入了头皮中,让我有点全身发麻。
“如果我在这里吃了你的话,我应该可以晋级了。”前面领路的白狼突然说道。
我怔了一下,“你说的是哪种‘吃’?”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强大么?”白狼没有回头,只给我留了一个背影,我也没想跑到他旁边或者走到他前面看着他的脸,于是他就这样背对着我说道。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曾在地狱之水里浸泡了近百年。”白狼说道,“然后我又吃了上一代德鲁伊之灵。”
德鲁伊之灵……那可是德鲁伊信仰的载体……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德鲁伊的族长,甚至说怎么会容忍他的存在?
但是心底里有个不同的声音,或者说心底里那个声音才是我真正的想法。
因为他够强。
几乎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利益的交换而已,他足够强,德鲁伊一族需要他的守护,力量即是正义,在哪个种族皆是如此。况且他,毕竟是曾经拯救世界勇士中的一员。——至少对外宣传是那样的。
“你想吃了我?”我已经开始调动自己体内圣光和黑暗的双重力量,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坐以待毙。
“是。”白狼很“诚实”地回答道。
“我还有需要做的事情,所以我肯定会反抗,你也将付出代价,德鲁伊一族也将因此付出代价。”我慢慢地说道。
“我知道。”白狼在黑暗中露出个无声的微笑,“我也知道你不会真的立誓的。”
“为什么?”我挑眉问道。
“你相信我,但你不相信自己。所以你不会立誓。”白狼说道。
我无言以对。他说中了。即使立誓我也不知道对什么起誓,光明神?黑暗神?还是其他什么鬼的。
“所以可以换一个交易方式,你也不用非得……吃了我。”我斟酌着语句说道。
“那就给德鲁伊留下一个孩子。”白狼说道。
孩子?!
“……是我想的那样吗?”我瞪大了眼睛。
“就是你想的那样。”白狼点了点头。
我差点咳嗽出来,“我知道你们的风俗,这在你们的风俗里算不了什么,可是我……”
“你真把自己当人类了?”白狼打断了我的话。
我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我可能生不出来。”
白狼挑起了眉毛。
我把我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的真相告诉了白狼,然后我说道,“……所以,我觉得我可能没那个功能。”
“原本有其他的想法的,但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白狼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有其他的办法,你同意给德鲁伊留下你的血脉么?”
“我也没时间生。”我几乎是口不择言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真的。
“那你只留下三种选择了。”白狼说。
“什么选择,”我感到一阵荒谬,“选择孩子的父亲么?”
“是。”白狼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你说……”
“德鲁伊之灵,我,古树藤蔓。”白狼看了我一眼,“你只需要留下你的一部分,然后其他的由我们来完成,德鲁伊圣地会孕育这个胚胎,而你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代族长。”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Everything is more beautiful
because we\'re doomed.
正因为我们在劫难逃,
万物显得更美好了。
——《伊利亚特》荷马
我最后选择了古树藤蔓,当藤蔓一点点刺入我的身体剥离血脉的时候,我让自己尽量放空了思绪。
白狼的想法很好理解,让我为德鲁伊一族留下血脉有两个好处,一是我身上血脉本身的强大,另一个则是若我的血脉成为了德鲁伊的族长或是在族中担任重要角色,那么若德鲁伊一族有难,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至于其他……
这可能更接近一场冷酷的交易,而我没有人性这一点也是白狼提出这个方案的根据。
我从密密麻麻的藤蔓之森里出来的时候白狼正守在那里,他对我俯身行礼,那是德鲁伊一族的最高礼节,我愣了一下,不过也没有还礼。
“请收下我的歉意,克洛迪雅。”白狼俯着身,“尽管这是双方的交易,但对于一个女性来说这算是一种强迫,我仍要说抱歉的,并许诺做出一切我所能做的补偿。”
“力量。”我回答道。
“如你所愿。”白狼直起身体,说道。
森林深处里一朵花开了。
在灿烂日光和幽深黑暗的边缘,她的绽放该是无声的、寂静的,但她每片花瓣都闪烁着万千光泽,晶莹剔透,洋溢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月光银,晚霞粉,还有似大海最深处泛着的梦一般色泽的幽蓝。
一只手将她摘下,这片森林立刻已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一大片。
白狼将她递给我,我没有接,只是问道,“我该怎么用它?”
“随便你怎么用。”白狼说道,“不过我推荐你将它制成药剂。”
“好。”我一边将那朵花收起来一边想着我真的要尽快找到斯图亚特了,在已知的范围中他是最好的药剂师。
看着我沉思的样子,白狼突然说道:“人类好像总是急功近利。”
“这样不好么?”我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白狼轻轻地笑了笑,没说话。
……似乎有点失言了。
我想了下,说道,“摘下这朵花对森林损伤挺大的吧?”
“需要五十年来弥补。”白狼说道。
我点了点头,的确是很大的代价。
解除灵魂锁链是挺容易的事,按照这位德鲁伊一族的最强者来说,就是把那个玩意儿从灵魂中拔出来就可以了。的确很简单,但是这给灵魂带来的后遗症却是可怕的,绕是我也在昏迷中挣扎了半个月才逐渐清醒过来。
“彼得会如何?”我睁开眼后第一句话是这个。
“理论上比你更惨。”白狼耸了耸肩说道,“你这么关心他……?也对,毕竟你们是名义上的灵魂伴侣。”
……真是玷污了这个词。
“我关心的是其他方面。”我有些冷淡地回答道。对于眼前这个德鲁伊之王我也是有所戒备的,而且以后发生的一些事也证明了我这个举动的正确。
“你背叛了你的伴侣?”白狼挑起眉问道。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了,“我可不记得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白狼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我在德鲁伊一族又休养了一段时间,来的时候几乎忘却了一切,等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却又满腹心事,所以这段时间来说对于我很漫长。看着德鲁伊每天休闲度日,我甚至涌上一股嫉妒的感情来。
我所看到的所有人,种族都在努力地活着,那些夹在地狱和教会中间的平民们,圣骑士们,还有堕落骑士,他们都在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而这些德鲁伊……
我尽量将自己这种想法压制下来,不过闲暇的时候我会去德鲁伊一族的圣地休息、冥想。按理说圣地是不对我开放的,但是因为里面孕育着我的血脉,所以也就对我破例了。
在我的注视下小生命一点点成形,那真的是生命,触摸着绿色的茧,我能感觉到昭示生命的搏动。我将脸贴在上面,那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甚至远超过我对斯图亚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