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季檬半信半疑，总觉有哪里不对，一时却又无法辨别她话中哪里是漏洞。
“是。”
——
秦颖从季檬病房出来，又辗转去了司简病房。
司简仍安静躺在病床上，仿佛外界喧嚣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她走进病房洗手间，盯着镜子，里面倒映的事物发生变化。
她从镜子里，看见司简正低头挑选照片。浅灰色毛衣，v字领露出纯白的衬衣领。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几张照片，挑了一张银河星光，对准镜子，抬眼问她：“小颖，你看这张叙合的星空，你喜欢吗？”
“喜，喜欢。”秦颖有点想哭，她通过镜子，跟司简相识、相知。这段时间于她来说，莫过于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司简通过镜子，见她眼睛通红，问她：“小颖，你怎么了？”
“没……”
起初，秦颖以为镜中是六年前的司简，而镜子是他们跨越时间的通讯工具。
可后来她逐渐察觉到镜中世界的诡异。她发现镜中世界时间、季节混乱，白天黑夜有时候只间隔一小时，冬夏交替甚至只有一两天。但镜中的司简，却并不认为这样变化无常的世界存在任何问题。所以她认为，镜中并不是六年前司简的世界，而是……司简的梦境。
司简活在梦里，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现实，所以一直没能苏醒。
庄周梦蝶，大概便是如此。
镜中，司简见她依然在哭，焦急安慰她：“你别哭，你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司简，以后我们就当，看不见彼此吧。”秦颖说。
司简：“为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秦颖跟他坦白道：“你不是六年前的司简，我们并没有跨越时间，我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你是活在梦里的他。我阻止了你去叙合，也努力改变了你的过去，但是未来的现在，你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你依然是个植物人。所以你根本不是六年前的司简，你只是司简的一个梦，你现在的生活只是他的梦！现实里的司简有个孩子，也有爱人……”
镜中的司简一脸茫然看着她：“你是说……我一直生活在梦里？不可能。小颖，你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醒醒吧，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的是六年前的司简，你早该找到我，不是吗？你一直找不到我，只能说明，我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秦颖泪如雨下，“从此以后，我们就当彼此都不存在，我会避免看任何反光镜面。另外，我决定答应崔成的求婚。”
秦颖说完，转身离开，随手关上洗手间的门。
季檬和司霆已经在病房。看见她从洗手间出来，季檬问：“颖宝，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呢？说什么……结婚？什么鬼？”
“崔成跟我求婚，我打算结婚了。”她红着眼睛说。
季檬一脸茫然：“崔……成是谁？”她怎么从来没听过。
“我初中同学。”
这么一提，季檬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追你很多年，现在成了大画家的崔同学？”
“嗯。”
季檬：“你怎么以前从没跟我说过？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没交往，直接结婚。”
季檬上来摸她额头，“你疯了？”
“先婚后爱，年龄到了，我也该结婚了。”秦颖扫了一眼病床上依然沉睡的司简，淡淡道。
“哥！”司霆忽然叫出声，两个女孩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摁下护士铃。
医生护士很快赶到。
司霆拉住医生激动道：“医生，我哥刚才肢体有了反应，你快看看。”
医生迅速替司简查看，的确有醒转征兆。
病人肢体开始活动，似乎在挣扎，到晚上七点钟，医生传来好消息：司简，醒了。
第47章 chapter 47
八月初的夜晚很宁静, 医院窗户打开，丝丝热风往里灌。
司简体质不适合吹空调，整屋人跟着挨热。
季檬刚上过药的耳朵热得有点发痒，想抓想挠, 被司霆擒住手腕。
司简睁开眼已经十分钟，但目光涣散, 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勾勾盯着秦颖，仿佛要说什么。
整屋静默。没有人敢说话，生怕错过司简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秦颖屏住呼吸盯着他，心脏仿佛被吊起来, 悬在半空, 不上不下。
司柏嘉带着小凡也到了。
小孩趴在病床边缘, 睁大眼睛, 盯着这个只睁眼, 而不说话的男人。他的小手握住司简的大手，小孩的温度由手指传递至司简每一根感官神经。
“你是爸爸吗？”小凡小心翼翼张嘴，语气温吞。
男人眼珠子转过来，看着他，无法说话。
司柏嘉将小孩抱起来，对司简说：“这是你儿子，小凡。”
司简神情仍然木纳，张嘴，喉咙里发出“咕咕咕”地声音，没人知道他想说什么。
“医生，他现在到底怎么样？”司霆一脸焦灼。
医生道：“他之所以睡了这么多年，是因为大脑皮层广泛受损，只有脑干部分工作。一个人的记忆、意识、性格、思维全部刻画在大脑皮层上。他的大脑皮层受到损坏，记忆和意识等可能就会受到严重创伤，他现在无法说话，有可能是语言区损坏，也有可能是记忆区损坏，完全变成了一个婴儿。先想办法让他恢复学习能力吧，这个，就要靠你们家人了。”
季檬听得云里雾里，问医生：“那如果他忘记了一切，就再也无法记起来了吗？”
“是的。”医生一顿，又说：“不过现在也不能断定他的记忆区损坏多严重，得再观察。”
司柏嘉放下小凡，抬起手背揉了揉发红的眼圈，强压着眼泪。
她是女强人，也是母亲。见儿子遭受如此痛苦，心如刀剜，比谁都痛。
司霆抱住母亲的肩，安慰道：“好歹，醒过来了，他会好起来的。”
“小凡这孩子真是福星，回家第一天，司简便醒了过来。”司柏嘉摸着小凡脑袋，慈眉悦目道。
司霆低声问母亲，“小凡，你打算怎么安排？”
“我会亲自带他，你不用担心。”
司霆神色凝重：“罗筝那边？”
“她照顾小凡这么久，我当然也不会亏待她。”
医生见时间不早，对大家说：“你们放心，今晚我们会留意病人，如有情况，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你们先回去吧。”
小凡第一次看见爸爸，有些恋恋不舍。卡叔将他抱起来，宽慰说：“小凡，走咯，回家睡觉，明儿卡爷爷再来带你看爸爸，好不好？”
“好。妈妈今天哭地好厉害，我得回去看看她，安慰她。”小凡说。
卡叔道：“小凡，她不是你妈妈，只是你的养母。从今天开始，你会住在奶奶家，知道了吗？”
“卡爷爷，你是说，我以后都不能见到妈妈了吗？”小凡压着眼泪问。
“等你长大，就可以见到妈妈。”
小孩想到以后都不能再见到妈妈，很难受。但又怕挨手板心，不敢哭出声。
最后实在控制不住情绪，抱住卡叔脖子，脸埋在他的肩头，无声哭起来。
秦颖也打算先离开，刚转身，手腕被司简擒住。
大家一怔。秦颖也一脸惶恐，不知所措看着众人。
司简抓得有些无力，很快又松开，嘴唇一张一合，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医生俯身过去，侧耳仔细听，仍是嘶哑的“咕隆”声。医生道：“病人可能是想说话，很有可能记忆尚存。”
秦颖问医生：“那他，会记得梦里的事吗？”
“梦里？”医生笑道，“这就得问他自己了。”
秦颖嘴唇一抿，神色失落。
从医院出来，季檬见秦颖神色不对，手指戳戳她的肩，“颖宝，你怎么了？从你打完那通电话开始，就不太对劲儿。结婚这种事，你别草率啊，冷静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