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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骨夜宴(27)

作者: 月翼/夷梦 阅读记录

“可,可我只是个丫鬟啊。”芸奴不安地说,“我今生福薄,打扮成这样,会折寿的。”

叶景印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眸子:“也许,你今生的福分并没有那么薄,这些或许是你命中注定的,说不定将来你还会有更富贵的生活呢。”

芸奴回望他的眼睛,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就算她将来有大富贵,也不是你给的。”

芸奴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边,朝大步走进门来的叶景淮行了一个万福,叶景印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大哥,你怎么来了?”

“二弟,你要把我的丫鬟霸占到几时?”

叶景印嘴角抽搐了两下:“大哥何出此言?”

叶景淮侧过脸去看了看芸奴,冷冷道:“回清泠轩,今天哪里都不许去!”

芸奴心头一凉。

“大哥,”叶景印急道,“你一定要跟我过不去吗?”

“芸奴,我们走。”叶景淮不理他,转身便走,芸奴眼里噙着泪水,叶景印冲上去拉住她:“大哥,芸奴不能不去。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是渤海郡王所赏赐。郡王赏衣之时说了,让芸奴穿着它到迦兰寺赏花,并给她留了赏花的席位,以表谢意。”

叶景淮一愣:“郡王?郡王怎么会知道芸奴?”

“自然是上次到乌府抓鬼,乌府将此事禀报了郡王,郡王很欣赏芸奴,称她为女中豪杰。”叶景印信口胡诌,得意地说,“不如小弟今日去禀报郡王,就说大哥疼爱芸奴,舍不得让她出门,你看如何?”

叶景淮皱紧了眉头,看了看二弟,又看了看芸奴,沉默良久,忽然冷笑道:“我怎么能驳了郡王的面子?”说罢,又深深地望了芸奴一眼,拂袖而去。

不知为何,芸奴总觉得叶景淮临去时最后的眼神有些悲伤,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昨夜刚刚下过雨,万物如洗,菊花的黄与叶子的绿相间,灿烂如金光普照,其中夹杂几枝初绽的茱萸,衣着华丽的美人们在花丛中走过,馥郁满袖。时下京中流行玉梅、闹蛾、雪柳,三者皆为簪饰,用上等丝绢扎成飞蛾或花朵柳枝的模样,插在青丝乌云之间,衬得美人容颜更加娇艳。如今赏菊的女眷们梳发髻的,都戴了这些簪饰,其余则戴着各式花冠,众美争奇斗艳,好一片繁华动人的景象。

男女有别,因此迦兰寺中,男人们在前院赏花,而女人们在后院,芸奴独自一人走进后院,见满院子的名门淑女,心中不免忐忑不安。好在她身穿华服,没人认出她不过是个丫鬟,可见世人看人,也不过是看穿衣打扮,若衣饰华丽,又有谁计较你的身份如何呢?

迦兰寺的菊花不愧为京中一绝,茎挺而秀,叶密而肥,花朵密如铺锦,芸奴来到一株粉色菊花边,花香极盛,她忍不住低下头去轻嗅,却蓦然听见周围的女眷们都发出惊呼声,连忙抬起头,看见一位美丽的少女迎面而来。

看见那少女的一瞬,只觉光彩照人,美艳不可方物,那一袭华美的大袖衫子仿佛是九天之上的朝霞织成,用金线织成的花朵随着她的莲步,仿佛真的在随风飞舞一般。

“乌娘子……”芸奴看得呆若木鸡,喃喃道。

少女和她的衣饰一时间吸引了所有艳羡的目光,只安静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这些名门女眷纷纷围上去,问长问短,目光全都落在乌玲珑那身衣服上,乌玲珑似乎也很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一脸得意。

那件衣裳……怎么这么眼熟?芸奴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件衣服,是不祥之物。

她想过去告诉乌娘子,可是女人们围成了围墙,怎么都挤不进去,她看了看身边的菊花,心生一计,摘下一朵花瓣,放在手心,吹了一口气,花瓣飞舞而起,穿过人群,将乌娘子所梳的发髻割断,一头青丝散落,乌娘子变了脸色,使女金兰忙扶了她,往厢房重新梳妆去了。

“你怎么梳的头?”乌娘子气咻咻地数落金兰,为了随时为乌玲珑补妆,金兰原本就捧了一只小梳妆匣,她忙从匣子里拿出玳瑁梳,过来为她拢发髻:“娘子息怒,奴婢这就帮您把头发梳好。”

门忽然开了,芸奴急匆匆跑进来,乌家主仆两人惊疑地将她上下打量,金兰见她身穿绫罗,忍不住酸溜溜地说:“是芸奴啊,换了件衣服,果然就不一样了呢。”

“乌娘子。”芸奴没有理她,焦急地问,“您这件衣服是从哪里得来的?”

乌玲珑以为她是来恭维自己的,得意地笑道;“这可是件宝贝,叫淡月流星衣,自然是花重金购来的。”

“请您快脱下来。”芸奴抓住她的胳膊,乞求道,“这是不祥之物,穿之不祥啊。”

乌玲珑大怒,将她推开:“放肆!你不过是个丫鬟,也敢对我无礼!金兰,把她赶出去!”

金兰自然乐得上来撵人,芸奴急道:“乌娘子,求您听我说,这件衣服……”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门外有低沉的男声道:“穿淡月流星衣的人在里面吗?”

芸奴脸色骤变,强行剥下乌玲珑的衫子,披在自己身上,大声道:“穿淡月流星衣之人在此。”

门蓦地开了,飘进来两个身材高大衣着怪异的人,手中拿着锁链,面目模糊不清:“你私穿云华夫人的淡月流星衣,已触犯天条,按律当打入无间地狱,随我等走吧。”

云华夫人?她依稀记得自己在某本古代笔记小说里看过,云华夫人本名瑶姬,是西王母的第二十三个女儿。

这件衣裳,难不成还是神仙之物?

等等,南华真人这名字也很熟,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呢?

不容她细想下去,两人手中的锁链已经缠在了她的脖子上,乌玲珑和金兰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还站在面前的少女已消失无踪。

“娘子,芸,芸奴不见了。”金兰抓着主人的胳膊,连声音都在颤抖,“被,被两个怪人抓走了。娘子?”她侧过头,看见乌玲珑满脸恐惧,口中喃喃念道:“云华夫人的衣裳……无间地狱……芸奴被打入无间地狱了,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她娇弱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了巨大的打击,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娘子,娘子!”金兰不知所措,“这可如何是好?快来人啊!来人啊!”

“啪”,白谨嘉正在摆弄那只汝窑香炉,只一个不留神,它便从手中滑了下去,摔了个粉身碎骨。她俯身去捡,却被割破了手指,一滴猩红的血珠涌出来,滴在散落的香料中。她皱了皱眉,伸手在满地的深色粉末上一抹,粉末自动现出几个字:芸奴有难。

“白兄!”叶景印破门闯入,急吼吼地说,“芸奴出事了!”

“她出什么事了?”白谨嘉的脸色很难看,“详细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乌玲珑躺在纱橱里,昏迷不醒,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口中喃喃呓语,“是我的错……”

金兰用丝绢小心地替她擦汗,哽咽着对白谨嘉和叶景印道:“大夫说,娘子受了惊吓,又因为内疚,郁结在心,痰迷心窍,虚则生寒,到现在都还在发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白谨嘉看了看面色苍白的乌玲珑,叹了口气:“那个卖给你们淡月流星衣的老妇人叫什么?是何方人士?”

“她自称姓胡,住在安民坊,我派人去找过,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金兰一边拭泪一边说,“虽然我们娘子骄纵了一些,但心地很善良,也没得罪什么人啊,为什么会这样?”

白谨嘉与叶景印互望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这里面的药你用温水化了,给乌娘子早晚各服一次,不日便能醒转。”

金兰小心地接过来,朝他行了个万福礼:“多谢白公子,你们可一定要把芸奴救回来啊,要不然我家娘子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