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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骨夜宴(5)

作者: 月翼/夷梦 阅读记录

“二公子!”芸奴惊呼。完了,她刚才的所作所为都被二公子看见了,这可怎生是好?二公子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杀了?

剩余的木头人惊慌退却,退到长廊的角落里,消失无踪。

“这是怎么回事?”叶景印捡起自己的鱼肠剑,“芸奴,你究竟是谁?为何潜入我叶家?你有何目的?”

芸奴咬着下唇,低下头:“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五岁那年,在尼姑庵,我发现自己有奇怪的力量,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我,我,二公子,请您相信我,我不是妖怪。”

“她的确不是妖怪。”白谨嘉说。

“你又是什么人?”叶景印用鱼肠剑指着她。

白谨嘉说:“在下是修道之人,懂些术法,以替人驱邪避凶为生。”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

“公子若不信,可前往御史中丞秦大人、司马太尉处询问,这两位大人曾请过我除魔。”白谨嘉从怀里取出一块木牌,举到他面前,正色道,“这是太尉大人赐给我的令牌,凭着这块令牌,我可以自由进出太尉府。”

叶景印将木牌接过来,上面刻着“司马”二字,他曾见父亲有司马太尉送的这样的令牌,看来此人所言非虚。

“前几日听闻有位方士为太尉夫人祛除了病魔,原来就是白公子。”叶景印收回剑说,“失敬,失敬。”

“不敢。”白谨嘉看了看身边的芸奴,“这位娘子乃人身,确实不是妖怪,只是她的来历,我也看不出,或许是年幼时有什么机缘,吃了哪位仙人的仙丹也未可知。若二公子信不过她,在下愿将她买下。”

芸奴吃惊地抬起头,她要买下她?

叶景印看了看芸奴,沉思片刻,笑道:“既然白公子说她不是妖怪,我哪里还有信不过的道理?只是她乃我大哥的丫鬟,我不敢轻易出卖,还请白公子海涵。”

白谨嘉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敢夺爱。”

叶景印饶有兴味地看着芸奴道:“你这蠢婢,还不快随本公子回府。”

芸奴回到清泠轩的时候已是四更天了,清泠轩的门已经关了,她不敢敲门,只得在门外坐下打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浑身一凉,她蓦然醒转,看见一个小丫头手中拿着一个木盆,浇了她一身冷水。

“哟,芸奴娘子还知道回来呀。”霜落倚门而立,俏脸带笑,“昨晚到哪里去了?那么晚了,不会是偷汉子去了吧?”

芸奴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二公子给我派了差事,我办差去了。”

“二公子?”霜落微微有些吃惊,“哼,我还以为哪里去了,原来是攀高枝去了。才半日不见,居然勾搭上二公子了,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模样,二公子会看得上?别做梦了,还不快给花浇水去!”

芸奴也不争辩,答应了一声,正要走,忽然听到有人道:“你今日不必去浇花了。”

“二公子?”霜落和小丫头都吃了一惊,朝一身蓝袍的叶景印行礼。叶景印冷冷地瞥了二人一眼道:“你们替我转告大哥,就说我借芸奴一天。芸奴,跟我来。”

芸奴道:“去哪里?”

“叫你来你就来,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芸奴不敢多言,只得跟着去了,小丫头看了看二人的背影,压低声音说:“霜落姐姐,那个丑丫头还真攀上高枝了。”

“哼,攀上了一时算不得什么,要永永远远攀上那才是本事呢。”霜落气呼呼地呵斥身旁的小丫头,“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浇花去!”

“二公子,您要带我去哪儿啊?”

青布马车辘辘前行,叶景印端着银质台盏,这是一种酒器,成水仙花状,造型优美,做工精致,盛着琥珀色的酒液。他喝了一口酒,抬头看了看一脸忧虑的芸奴:“你怎么苦着一张脸?不愿意跟我出来?”

“二公子,我还有很多活儿没做完呢。”

“你明明是大哥屋里的大丫头,怎么还做那些粗活儿?”

芸奴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银酒壶说:“那些都是我该做的。”

“就是因为你这个脾气,跟温吞水似的,难怪她们欺负你。”叶景印将台盏递过去,“你也喝一杯吧。”

“我,我不会喝酒。”芸奴慌忙摇头,叶景印斜了她一眼:“真是个不懂风月的女人,怪不得大哥不喜欢你。”

芸奴将头垂得更低,叶景印一挥手:“算了,不逗你了。你看,到了。”他掀开青布,下了车,芸奴看见一块熟悉的牌匾:张府。

“这不是……”

“对,这就是昨晚的张府。我叫人打听过了,朝廷南迁的时候,的确有一位张县丞带着家人来到临安,买了这座庭院居住。后来张县丞犯了事,被朝廷投入狱中,没多久就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家道更为艰难。后来不知道是哪里的匪盗,听说张家还有些名贵字画,于是入室行凶,将一门孤寡全都杀死,洗劫一空。从那之后就有闹鬼的传闻不断传出,无人敢来居住,一直荒废下来。”叶景印侧耳听了听,“里面似乎有什么声音,走,进去看看。”

二人走进内院,见白谨嘉站在廊下,几个力夫正在走廊尽头的那堵墙下挖掘。

“叶二公子。”白谨嘉朝他微一拱手,“昨夜可曾睡好?”

“不过几个木头怪,怎么能吓得住我?”叶景印笑道,“白公子这又是在做什么?”

“待挖出东西来,叶二公子一看便知。”

芸奴偷偷打量着白谨嘉,看来二公子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究竟要不要告诉他呢?

“公子,挖出一个盒子。”力夫从墙下捧出一个木盒子来,打开一看,竟是数枚木偶,雕工粗糙。白谨嘉拿起一枚,用小刀划开它的脖子,有猩红的血流出:“看来,作怪的无疑就是这盒木偶了。也不知是谁埋在这里的,天长日久,竟成了精怪。”

她抬头对力夫们说,“继续挖。”

力夫们又挖了一阵,忽然炸了锅一般都跳开了,原来那泥土之下,竟然还有几具骸骨。白谨嘉叹息:“这应该就是那几个失踪的人了,可惜啊可惜,贪恋美色,遭此大祸。”说罢,令力夫们报官,请临安府尹来看过后,在院中生了一堆火,将骸骨和木偶尽数焚毁。

忙完了这一切,已是下午。叶景印道:“白公子,我在临安最有名的春风楼设下了酒宴,不知可否赏脸?”

“不瞒二位,在下还得往中书舍人秦大人家去一趟。”

叶景印立刻来了兴趣:“莫非是去驱邪的?”

“秦大人的爱妾额头上长了一个肉疮,请遍了名医也没有治好。他怀疑是邪魔作祟,遂请了我上门查看。”白谨嘉看了看双眼放光的叶景印,又看了看满脸好奇的芸奴,“不如一起来?”

叶景印自然满口答应,令芸奴在街边的店铺里买了些可口的饭菜,在马车上匆匆用过午餐,车已到秦府门外。

通禀之后,一位穿圆领襕衫的中年男人迎出门外,白谨嘉恭敬行礼:“秦大人。”

“白先生不必多礼了。”秦大人道,“快,快,里面有请。”

叶景印低声对芸奴道:“中书舍人亲自出大门迎接,看来这是位要紧的姬妾啊。”芸奴心想,做姬妾能做到让主子这么宠爱,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中书舍人的府第中满是奇花异草,秦大人领着三人绕过九曲回廊,来到一间厢房,侍女将门打开,秦大人关切地问:“香儿还好吗?”

“姨奶奶躲在纱橱里,不肯出来。”

秦大人连忙进去,隔着绣缠枝纹的浅蓝色纱幔说:“香儿啊,你没事吧?”

“走开!”香儿在里面喊道,“我不想看见你!走开!”

秦大人赔着小心道:“香儿,我请白先生来给你看病了。”

“我不看了,都看了这么多大夫了,都说我治不好了,你还是让我死了吧。”香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秦大人心疼得紧:“小姑奶奶,这位先生是位方士,术法高超,一定能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