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尽是血,又黏又滑,竟有些握不住箭。
萧琅的箭法高超,那一箭射的太深,位置也偏上,不好用力。
顾晏生撕开衣服下摆,缠在手心上,借着摩擦力,狠狠朝外拔去,许久那箭才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他整个人虚脱一样,倒在身后的歪树上,脸色惨白惨白,不断有血从伤口处流出。
顾晏生擦了几下,又倒了些药粉,那血总算止住,不知是这里的动静太大,还是血腥味太浓,吸引了一个路过太监的注意。
那太监小心翼翼,脚步轻缓,慢慢朝这边挪来,刚要探头去看,便被人一掌打晕。
顾晏生动作大了,拉扯到伤口,疼的一抽,却又顾不上,匆匆脱了衣服,擦了擦身上的血迹,与那个太监换了套衣服。
那太监来时手里提了灯笼,顾晏生拿在手里照明赶路,沿着那个太监原来的路。
绕了一圈,被人盘问了数次,但他们要追的是一个背后中箭的太监,而他完好无损,样子对不上,也就没为难他,稍稍问了他几句便放他离开。
顾晏生走到藏衣服的地方,脱下身上那套,换上自己的,又趁其他人都在忙,偷偷潜伏在过往人群中。
萧大将军是很聪明,将时辰定在亥时,只给了他三个时辰考虑的时间,他用了两个时辰,另外半个时辰下手,收拾残局,还剩下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已经有很多人等不及出来查看情况,干扰了精兵追查的速度,而且时辰越接近亥时,人就越多,越不好排查,没奈何萧琅只能下令,将人全都赶回自己的住所,等着他们上门来查。
顾晏生也被赶回了太医院,太医院的人被院判和院使带了出去,现在还没回来,里头只有主动留下来值班的司徒骏文,似乎在跟别人说话。
那人问他,“别人都走了,为什么就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司徒骏文实话实说,“我在等一个人,院判叫我待会带他一起去。”
“谁面子这么大?”
“还能有谁,我们院判的徒弟叶生。”语气甚是不服气。
“恕我直言,昌平王与刑部尚书设局,正在抓杀害八皇子的凶手,他这个时候出去,你就不怀疑吗?”
司徒骏文熬药的动作一顿,随后小声道,“怎么可能不怀疑,这人整天神神秘秘的,搞的跟个幽灵似的,要凶手还没抓住,八成就是他。”
“是吗?”另一人挑眉,“若他是凶手,你在背后说他坏话,就不怕他杀了你?”
那人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司徒骏文连忙反驳,“不会的,我们两个说悄悄话,他怎么……”
不知何时起,地上映出一道人影,司徒骏文回头,一眼瞧见面色惨白的顾晏生。
啪!
他手里用来端药的布巾掉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那个……”
“我饿了。”顾晏生语气如常,“有东西吃吗?”
司徒骏文赶忙点头,“有有有,你等着,我去拿。”
他走到半途,与顾晏生擦肩而过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司徒骏文寒毛倒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明显。
“要清淡点的。”
司徒骏文:“……”
吓死我了。
“知道了。”他挣开顾晏生的手,匆匆跑开。
顾晏生也没管,径自进屋,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一本医书,躺在值夜班的老爷椅上,慢条斯理的看。
“听说你中了一箭,快死了,看来传言有误,这不是好好的吗?”何钰手中拿着铁钳,挑了挑炉火。
他在给皇后熬药,也是以这个借口过来的。
角落里无人回应,灯火阴暗,那里安静的有点不像话,仿佛躺在老爷椅上的不是一个活人,是个死人。
顾晏生脸上盖着书,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听见,迟迟不见人说话。
何钰觉出不对劲,起身走过去查看,习武之人耳目聪敏,他离的近了,顾晏生居然还没有反应。
不正常。
除非顾晏生真的像传闻中说的一样,中了一箭,受了重伤快死了。
何钰蓦地掀开盖在顾晏生脸上的医书,露出一张苍白无力的脸。
顾晏生双眼紧闭,额间有冷汗冒出,呼吸细弱,几不可闻。
何钰目光下移,上手拉开他的衣襟,果然见右肩上缠着纱布,有血缓缓渗出。
“该死!”
还好太医院的衣服是明红色的,与血的颜色几乎无差,天又黑,看不清楚,否则他从外面回来,早就该被抓了去。
何钰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微发烫,心跳也正常,呼吸是有的,还没死。
只是这伤不好处理,这么大的口子,还有新血流出,不太妙。
何钰解开纱布,倒了些茶水,将匆忙处理的伤口清洗好,许是有些疼,顾晏生发出细碎的嗯哼声。
像受不了的忍痛音,又有点像撒娇,细听还有一声娘……
何钰冷笑。
“我可没你这种不孝儿!”
第50章 皮一下下
外面火光若隐若现,追兵走来走去,顾晏生倒睡的舒坦,躺在老爷椅里,面容安详。
何钰看不得自己忙活,别人享受,狠狠一掐顾晏生的大腿,将人拧醒。
顾晏生皱眉睁开双眼。
何钰抱胸,“现在是你睡的时候吗?”
顾晏生眼皮沉重,眨了眨,撑不住又要睡去。
何钰又掐了一次,“你这衣服湿了,自己拿件新的换上。”
顾晏生已经睡了过去。
何钰再掐都不起作用。
他叹口气,认命似的四处找衣服,实在找不着干脆将顾晏生的外衣扒了,沾血的地方用茶水浸湿了搓搓。
刚沾的血,很好洗,一搓就掉,洗完拧干放在火上烤,方才擦拭过血迹的布巾扔进火里,压在柴火下烧。
烧过后有味,何钰打开窗户,又翻出一根香点燃熏屋子。
差不多后拉下顾晏生的中衣,前后观察了一下。
顾晏生伤的很重,那箭穿过他的胸膛,留下一个血洞,血被他数次擦拭,流淌的速度慢了很多,不过还是有,何钰撕下自己的中衣下摆,擦完便将布条扔进火里,消灭证据。
他瞧厨柜里有酒,拿出来倒在衣服上给顾晏生消毒,十几次之后,那血差不多止住,只留下一个白色伤口,里面的肉外翻着,煞是可恐。
何钰想起何玉的记忆,在现代有一种很厉害的遮暇膏,能将身上脸上的伤疤遮住,顾晏生这个伤口虽然大,抹厚一点应该能挡住。
可惜这里没有遮瑕膏,连敷脸的粉都没有,何钰虽然是女儿身,但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化过妆。
小时候看母亲倚在桌前涂涂抹抹,他倒是好奇小玩了一把,不过那都是小时候了,现在身上没有那玩意。
说起来齐夏怎么还没来?
何钰将一切处理妥当,该消除的证据消除,又等了等,那门终于被人推开,然而进来的是司徒骏文。
司徒骏文有些奇怪,来了一言不发,手里端着一碗面,直勾勾的走过来,“少主。”
他将面放在一边,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对着何钰行了一礼。
“千年狐君果然名不虚传。”何钰没有废话,“你来看看,这种伤口能遮得住吗?”
现在到处都是追兵,顾晏生的情况也不能轻易挪动,将他藏起来更是不太现实,到时候追兵查到这里,四处搜捕,一个大活人还能找不到?
只能将他的伤口暂时隐藏起来,或者让千面狐君装成他的样子,把追兵引走,不过这样一来何钰就要背着他到处躲藏追兵,这种体力活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齐夏凑近看了看,“有些难。”
他倒是没问为什么要遮住,也没问这人是谁,这些都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而且来时那么热闹,该知道的也全知道的差不多了。
“盛名远扬的千年狐君做不到吗?”何钰用了激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