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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割磁感线(135)

作者: 许温柔 阅读记录

留下的人通常是流动性的,绝不会留某几个人这么久,这和此举的初衷不一致。

他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坐在温暖如春的单间里假装闭目养神,背后却陡然蹿起了一层凉意。

就算往他手里塞一把五香瓜子、塞一只满电的手机,他也吃不下、玩不下去。

付常友睁开眼,故作轻松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先去个厕所啊。”

他想出去透透气,盯着单间的房门,身体僵硬地直直走了过去,也不在乎聊得热火朝天的那俩人听没听见他说的话。

打开了单间的门,从走廊西侧过来了一行人,其中有两人身穿警服,但没戴警帽。

出入明泉的客人中,哪个机关单位的人都不少,付常友见警察见得多了。他不慌不忙,脸上条件反射,挂起了职业性的微笑。

这几人不偏不倚,正正在他面前停步。

为首的男人打量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个证件本,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付常友没看清,事实上,他也不是很想看清。

他刚才只是找个借口,现在却是真的非常想去厕所,必须立刻、马上去。

看这几人想进屋,他侧身让路,希望他们快点进屋该干嘛干嘛,让他走。

然而对方不遂他的愿,为首的男人在他侧身之后依然面朝着他,说道:“历城公安局经侦大队。知道找你什么事儿吗?”

第101章

有人趁夜色作恶, 在匿名的世界里信口开河,因为蹲在光照不充足的角落,那种感觉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自己能够生杀予夺。

其实不然。一切不过是软弱的人引黑暗为墨, 一笔一划, 自暴自弃地放大了内心的险恶。

在人生的道路上,失败、失落、被世界遗弃、一无是处的情绪每个人都经历过, 或许现实还曾经大声说,你必须低头, 否则我就要打你。

低一低头, 也没关系。只要不失了膝盖, 忍一忍,休养生息,前往人生的下一个回合, 还能再搏一搏。

但在光明来临之前,有的人已经输了自己,双膝跪地,深深陷入泥里,将令人作呕的淤泥亲手糊在身上, 扭曲地说:我就是如此, 你奈我何?

不需要别人批判, 只要当光明再一次到来, 所有人重新站在光下, 当他看到周围的人坦坦荡荡,唯有自己浑身泥泞不堪, 这落差就足够使一个向往过高处的人承受不起。

两句话开外,从前八面玲珑的付经理已不能流利作答,顺着墙不顾形象地滑到地上,当场痛哭流涕,最终被经侦队的警察以左右架拥的姿势带走。

夜晚来临,通往二号小宴会厅的地面上铺了簇新的红毯。今晚有一家设计公司在这里举办年会,下午来了一帮年轻人热热闹闹地布置会场,连走廊里也贴上了镭射光的墙面装饰。

一眼望去,宛如一条时光隧道。

然而付常友没机会让时光重来一次了,他还未抵达红毯,就被人架进了防火门后的一条小路,楼下是等待他的警车。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从后勤楼赶来了两个会计,手里各抱着一摞硬壳资料盒。财务总监跟她们耳语叮嘱了几句,又叫来了行政办的司机,安排她们从另一架电梯下楼,单独乘车,前往市局协助调查。

考核组的整个谈话记录是从受访人进门时起录像的,对于侦破工作具有一定参考价值。谈话小组的人做了备份后,一并交给了经侦队。

众人面面相觑,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俊彬亦不例外,也是一脸的茫然。

原来没有人向他收取拐儿子的代价,原来盛骁没有破釜沉舟、义无反顾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说曹操,曹操到。

“时光隧道”的另一端,盛骁踏着红毯大步流星向这边走来,一脸的扬眉吐气,一身的春风得意。他的视线穿越人群,准确地朝沈俊彬放了个电,眉毛一挑。

四目相接的刹那,两人离着还有少说十几米,沈俊彬却感觉自己真真切切地听到盛骁在他耳边问:怎么个情况,来来来,找个地方跟我讲讲。

可他此时没有心情为他们的心有灵犀喝彩。他眼看着盛骁走近,感受着周围的气流变化,听到有人远远跟盛骁打招呼,他的安全感再度消失。

盛骁对他的许诺里,有没有一点儿亏欠作祟?当真相大白,亏欠消失,建于其上的“海誓山盟”会不会眨眼间变为“海市蜃楼”,风吹即溃?

沈俊彬手上还带着他们的戒指,但盛骁今晚当班,他换了工装,拎着对讲机,俨然是上岗状态。

理所当然的,他手上的戒指应该已经摘了下来。

他会把它放在哪里呢?

它那么小,越是净面的设计越怕刮、怕磨,盛骁知道吗?

他是把它和钥匙一起放在来时那件外套巨大的口袋里了吗?还是浴室外的储物柜,某一个潮湿的、无光的角落?

沈俊彬自问从来没这么矫情过,从来没这么在乎过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的待遇,可他脑子里就是紧绷着这根弦,怎么都松不下来。他没办法不想这件事,他甚至愿意自己吃糠咽菜、幕天席地、省吃俭用……攒下钱来进贡,换小小的戒指在盛骁那里过得好一点儿。

盛骁走到他面前,不住地朝他使眼色。

沈俊彬低头一看,盛骁手上果然空了。

他们早就说好,当班时摘下,可亲眼见到,他还是心口一阵难言的矛盾。

他假装没看懂盛骁的暗示,用仅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你戒指呢?”

盛骁抬手摸摸胸口快速定位,隔着衣服用两指一按,压出一个模糊的圈形,冲他眨眼一笑。

沈俊彬看懂了他笑里的意思,几乎能想象出他兴致来时单手撑头,像醉卧美人榻一样躺在床上朝他下蛊的模样,再配以这一眼里的台词:这不!在这儿呢么!我哪儿敢乱放啊?我把你放在我心口儿呢。

沈俊彬从满口的苦涩中品出了眯眼的酸和少许的甜,其间还夹杂着一小粒怪异的糖。

它在他嘴里活蹦乱跳,随时有可能爆炸,下一秒不知会炸出什么味儿来。

喜欢这个人的感觉从来不是“爱情甜如蜜”,它甚至不是一种味道。它是无色无相的气体,让人一吸立即成瘾,而它却依旧冷漠,对苍生一视同仁,同时手段干净利落快,毫不留情扼住人的咽喉,扯出心脏,强入其中,将人的五感百倍放大。

从这以后,无论哪种情绪,盛骁的一颦一笑也好,一呼一吸也罢,对他而言,都举足轻重。

深吸它一口,就能拥有听懂盛骁每一个小小的停顿、每一个标点符号里的情绪的敏感,和盛骁对饮一杯白开水也能尝出人间百味。

它带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势不可挡地降临,与沈俊彬旧的认知针锋相对一场,分出高下过后严丝合缝地交叠融合在了一起。

他仍然站在原地,心灵却已被赋予了新的使命。

他只有一个念头,舍弃所有风景和可能,只看这一个人。

盛骁兜里的私人手机铃响,他掏出来接听,道:“你好。”

“您好,请问您是盛骁盛先生吗?”听筒里传来一把娇滴滴的女声,“哎?盛先生?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盛骁心里奇怪,不知这打来电话的是谁。

他和沈俊彬站得颇近,看他们沈总监那眼神儿,显然是有千言万语要跟他从长计议。他唯恐沈俊彬听见这女人说话再多思多想些什么,于是规矩得近乎冷淡地问:“是的,我是盛骁。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莲城美寓的置业顾问,今天特地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的购房合同我们已为您准备好了!请问您做好入住都市豪宅,俯瞰历城新风,毗邻百亩莲池,享受纯净新生活的准备了吗?”

盛骁:“……”

他向沈俊彬递了一个“一切尽在我掌握”的眼神,道:“……你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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