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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割磁感线(52)

作者: 许温柔 阅读记录

还怪不好意思的呢。

“到了。”沈俊彬流畅地将车停进了车位,“下车。”

已经到了吗。

他……返老还童了吗。

盛骁忐忑地睁开眼一看——宏升巷。

盛骁:“……”

据说古时候历城的第一家客栈就开在这条巷里,后来这附近渐渐发展成了集市,现在则是专卖酒店用品的一条街,从街头到街尾,从布草、消防、一次性用品到锅碗瓢盆、衡器炉灶,一应俱全。

这里的器皿虽然也可零售,但一眼望去都是些专供酒店饭馆的款式,再说,谁买一套杯子要跑到批发市场来淘呢。

盛骁睁眼就是寒光闪闪的“王家大刀”。

他觉得沈俊彬可能是真的有事。

假公济私常有,假私济公十分罕见,故意说得黏黏糊糊不明不白,这臭小子。

沈俊彬:“下车啊。”

盛骁:“哦。”

冰冷的陶瓷餐具都是些不怕冻的东西,老板们为了表示自己早起开门迎客,哪怕是透明的玻璃门也大敞着。沈俊彬挑了门面最大的一家店逛,人在货架之间穿梭,盛骁稍微一看东西就不知他去哪儿了。

他凄惨地呼唤:“你人呢?去哪了啊!这儿好冷啊!”

沈俊彬头也不回地应道:“在你前面,卖叉子这儿。”

老板走了过来:“看看,需要什么?”

沈俊彬边走边道:“先随便看看。”

老板:“再往前这边就是西式了。”

“我知道。”沈俊彬道,“也看看。”

“你们是什么店?新开业,还是补购?”老板问。

见沈俊彬没有热情地自我介绍的意思,他紧接着又道:“随便看吧,这一条街就数我们家最全,没我们这儿没有的东西。这摆的都是些样品,后面仓库还多着呢,随时能出货,量大量少都出。我建议你如果是新店开张的话可以考虑在咱们这一家买齐,量大了好给你优惠,是吧?我这开了二十多年,不是开两天就没的小摊,以后你要补货也方便。”

沈俊彬:“是,你这儿货很全。”

“那当然了。”老板随手拿了个叉子,“要是做西餐,我推荐你买这种,威斯汀的款,咱家全套都有。”

沈俊彬掂了掂:“只能说是同规格。”

老板:“是,但是卖得很好,全历城数得上号的西餐厅用的都是这一种。Our meeting啊,F&C啊,基本上经常在外面吃饭的,人家拿到手上一看就知道是高档餐具,用这个,餐厅、菜,档次全都提上来了。”

“客人到我那儿吃饭,用的餐具跟路边的小店一样,不是没有新意吗。”沈俊彬把叉子还给老板,笑得有些怜悯而无奈,“我是想不开了给它们抬身价,还是贬低我自己呢?再说,我不爱跟小店蹚在一趟浑水里啊。”

“哎哟!那还都是小店呢?”老板把叉子往盒里一丢,殷勤里多了几分讥讽,似笑年轻人大言不惭,“行,那您随便看看吧,啊,看好了喊我。”

老板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老板走远,盛骁上前问:“你看完了吗?”

“你瞎啊?”沈俊彬低声骂道,“当然没有。”

出于尊重宾客的习惯,他不但不会自己到处宣扬做了谁谁谁家的生意,同时也不喜欢和爱炫耀这些事的人打交道。不过这家店餐具规格相当齐全,趁老板走开,他正好能清静地仔细看一会儿。

盛骁:“我突然困了。”

沈俊彬:“……”

这没用的东西。

他胸中一口恨铁不成钢的气冲到嗓子眼儿里,张口想骂这家伙两句,谁知一颗大脑袋却忽然轻轻落在了他肩上——

在琳琅满目的瓷器货架之间,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里,盛骁把下巴抵在他肩头,闷闷不乐地说:“我想回家。”

第39章

沈俊彬的脑海里有一张表格, 由时间、计划、注意事项构成。早些年这张表格是手写笔记本式的,改动时要涂涂抹抹,后来随着他的工作经历和见闻日渐丰富, 行业敏感度提升、经营嗅觉敏锐, 这张表格逐渐清晰规范,变成了模块化的电子屏显, 并按照紧急等级标注了不同颜色,时不时在他思想中闪一闪。

没有人在背后驱赶他, 或者说, 这里没有人敢在背后驱赶他做什么, 但临近十二月,在目不暇接的订单间隙那些模块的闪动频率越来越高,让他每日上班都不得安宁, 他强迫症状就快要忍受不了了。

一些计划迫在眉睫,百端待举,必须要落实到每一天的日程里才能按时完成。

不过……“必须要落实”和“落实”之间有着微妙的不同。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那个男人刮净了胡茬的下巴线条利落,像大老鼠锋利的门牙, 什么都敢啃, 什么都能啃得动, 压到他肩上的一瞬间, 无形中一口咬断了他大脑和身体之间的数据线。

现在, 数年如一日正常运行的显示屏断电了。

接不上了,接不上。

最熟练的检修工来检修也想不到竟会有这么一只大老鼠钻进他心里, 痛下黑手。

沈俊彬把车开到小区,在大门前停下,没有熄火。

盛骁的眼睛炯炯有神,亮得像黑猫警长:“停那儿,停那辆黑车的前面。能进去吗?”

沈俊彬没看车位,反而看向犹如回光返照一般的指挥者。

他在心里掰着手指头怎么数都数不明白:我去了他家,那我的餐具谁去选?同类型的餐厅谁去考察?

企划书谁来写?谁去跟业主沟通,争取资金?

年底业务繁忙,他并不经常有这样整日的空闲,即便偶有,像前两天那样突降暴雪的天气也不适合出来调查。

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欲为”和“应为”这对冤家总是冷不丁地背道而驰,各抒己见,把人的一颗心拉扯得血液逆流。

沈俊彬茫然无言地看着副驾座上的人,可那人的脸上只写了颠倒众生,没有写标准答案。

“嘿!”盛骁在他眼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儿,看到了吗?快去,等会儿来车了。”

沈俊彬推了档把,朝那个车位开去。停好车后,他提着刚买的一套和风直筒杯关了车门。

盛经理最好不是又想索赔,不然他立马点煤气把楼炸了。

“刚才那老头,我看了就烦,笑得比他妈……那个谁,还丑。”盛骁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沈俊彬想了一圈,没想明白:“谁?”

“也没谁,就是太丑了,丑得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参照物。”盛经理信口开河也能开得理直气壮,“你别去他那儿了,回头我带你去逛,咱们沈总要去也得去个有点档次的地方,是不是?”

沈俊彬眼前一亮:“哪儿?”

盛骁清清嗓子,顾左右言它:“哎……我现在真是走不动了,等我睡醒,我带你去就是了。”

这个曾信誓旦旦地说“我们都应该珍惜信任”的男人显然在开空头支票,看他眼神放电就知道他是想通过非常规手段来获取支持。

沈俊彬虽然天真欠奉,但导电性能卓越,没什么损耗地就把那些眼神统统接收了下来。

冬日的天幕甚高,太阳也挂得极远,远到似乎根本不想管北半球的死活,随便这里的人类怎么出格地蹦跶,它都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俊彬望着浮云轻轻地问:“等你睡醒?是什么时候?”

盛骁:“下午吧?我睡得早醒得就早,我们就可以早点去逛啊。”

这话意味着盛骁回到住处就要休息了。

沈俊彬实在无法继续掩耳盗铃,他不得不开始自问:自己上这一趟楼是去做什么的?

他心里一边生出一种如愿以偿、求仁得仁之感,另一边却又空落落的。自从青春期的无人深夜里他产生第一次性冲动时起至今已经十几年了,难道一个男人历经了十几载的所谓成长,到头来还是个最原始的下半身动物吗?有个温柔乡招手就脱裤子,有个美人垂青示好他就屁颠屁颠地臣服于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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