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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割磁感线(76)

作者: 许温柔 阅读记录

点餐不久,waiter端来一只盘子,放在他的面前:“请慢用,沈先生。”

沈俊彬错愕了一瞬。

Our Meeting套用成熟的商业模式,“服务至上”的理念贯穿其中,连摆台都精准的无可挑剔,但waiter竟然将盛着拿破仑派的盘子直接放在他的正餐盘里。

餐盘底部接触桌面、人手,通常默认为污染面,两个盘子摞在一起,下面的那一个让人怎么再若无其事地使用?

甜点作为西餐里的最后一项,即便在快节奏的生活中餐厅不是严格按照这一顺序上菜的,也不应该第一个端上来。

再者,他没点拿破仑派,这东西他看一眼就饱了,有几个成年人吃得下?

最重要的是,他没结账,也没签单,waiter怎么会知道他的姓?

沈俊彬转头一看,立即拧起了眉心,比看到拿破仑派还觉得胃满。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是你?”

第56章

“看来您不是来探望我的。”男人雄厚的肌肉简直要把衣扣迸开, 手上戴着偌大一枚共济会标识的戒指,马甲领口垂下一段做旧的金色怀表链,头发梳得油光水滑, 把自己包装得像是与餐厅格调一致的商品之一。

虽然他本人的天生品相一般, 但善用加法,一身的鸡零狗碎即便不能每个都达到“1+1”的效果, 至少也能“1+0.1”。七加八加之后的成果让人眼花缭乱,只想抱拳对他佩服地说一句人靠衣裳马靠鞍。

他不请自来, 拉开沈俊彬对面的椅子, 堂而皇之地入座:“沈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 可能已经忘了,我就是历城人吧。”

沈俊彬太阳穴突突地跳,淡淡道:“是吗?不记得了。”

男人笑了, 说:“我当然说过,我们在Marco Polo Airport落地之前。”

沈俊彬总算见识了真正的无耻之徒,微微眯眼:“你还敢说?”

男人对他的质疑不以为然,照说不误:“历城有我的老母亲,她年轻时去过一趟天津卫, 吃了十八街麻花, 听了老戏楼的评书, 一辈子都忘不了天津人说话的那个腔儿, 毕生心愿就是能住在永定河边——这些我都跟你说过。所以我高中没念完, 就去了天津打工……”

他收敛笑容,话音一低:“我什么苦都吃了, 什么罪都受了,拼死拼活地混了十三年,到头来还不如您的一句话。”

“原来你高中都没念完?我一直以为你至少高中毕业。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再说……”沈俊彬对他的颠倒是非之言嗤之以鼻,“你待不下去,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自己。”

“但是如果没有你,我可以待得好好儿的。”男人望着他,瞳孔渐渐缩成一个冷漠的点,眸子里盛着碎玻璃般的杂质,“我在天津混不下去,还赔上了所有积蓄,又因为有您的‘照应’,我到了北京也只惹了一身臭。北漂失败,其他地方我没有人脉,那就只好打道回府了。没想到我的老母亲听了我遭遇之后一病不起,感觉悬了一辈子的念想都断了,在医院躺了没几天,就这么去了。”

出于对生命的敬重,沈俊彬沉默片刻,暂时没有反驳他的话。

男人手肘支在桌面,捏了两下鼻梁,调整过情绪,又道:“沈先生既然不是来探望旧部的,也不至于跑这么老远来吃一顿饭啊。难道你来历城工作了?”

未等沈俊彬开口,他自说自话:“百翔在历城没有分店吧?不对,有一家代管店。叫……叫什么来着?不好意思,这种没了后台关系的支持连电费都交不起,十分钟就倒闭的企业,我实在是记不清名字了。好像是叫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吧?总监是杨德瑞,行政有张忠照,粤菜淮扬菜从上什到砧板再到炉头都是他的原班人马。不错啊,历城这儿就喜欢燕鲍翅,有话说‘无鲍翅不成席’,明泉可能电费都指望着从粤厨房里出吧?哎,他们正好还少一个西厨总监——您来多久了?”

正是这个人,曾经放言说“天津有1500万人口,我宁可少做一单生意,也不被人学走一门手艺”。他一边说记不清酒店名字,一边对餐饮部高层了如指掌,沈俊彬丝毫不奇怪盛骁来店时享受到的待遇为什么是“服务一般,不冷不热”。

“快到圣诞节了啊。”男人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眼里透着不能善了的精光,“您有什么打算,能不能提前给我透一点儿?别让我被冲击得太惨。”

毫无疑问,进门就端上最后一道甜品,他这是“送客”的意思。沈俊彬拿叉子一推,拿破仑派硬邦邦地倒了下去。

他嗤了一声:“哪里请来的野鸡。”

“不是厨师的错。”男人笑眯眯地说,“因为这蛋糕是昨天剩的。”

“既然程先生不想做生意。”沈俊彬面不改色地放下叉子,起身系上了衣扣,道,“那就别做了。”

一个人吃饭孤单寂寞冷,无聊到怀疑人生,有沈俊彬陪着就不一样了。门锁一响,盛骁的耳朵不由自主地一动,欢天喜地地跳起来接过七八个打包盒。高档餐厅通常定制了专业的微波餐盒,给不同的食物标注了合适的加热温度和时长,饶是盛骁这种生手,只要照葫芦画瓢地设置,也能处理。

他手忙脚乱地热了几个菜,闻着飘出的香气十分有食欲,虽然风味和在餐厅吃现做的有一定差距,但他从小就不是挑肥拣瘦的人,玉盘珍羞吃得了,路边摊也吃得了,凉了个把钟头的菜只要稍微加热一下,他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盛骁拿刀切下一块不知名的肉排,刚叉到嘴边,忽觉沈俊彬脸色不对。

他忙将叉子递了过去:“沈总,您还没吃啊?”

“你吃吧。”沈俊彬闷闷地说,“今天遇见了一个傻逼。”

不用怀疑,对沈俊彬来说,如果傻逼都会飞,他就活在机场周围。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即便他碍于情面或场合没开口说,脸上也分明写着“傻逼离我远点儿”。只不过今天说出口来了而已,盛骁不太意外。

他边吃边问:“谁惹你了?我帮你一起骂他。”

“你不认识,以前滨海店的一个同事。”沈俊彬道,“他收回扣被我举报了,从百翔系统里永久除名,还罚了一笔钱。这件事对他的档案有一定影响,只要是个正常的人力管理,一看他的资料就不会用他,我猜他很难再进有一定规模的酒店。现在他在历城经营餐厅,就是你提过的那家Our Meeting。Our Meeting的注册公司名是‘爱我鸣’,而他就叫程金鸣。我在企信上查了出资人信息,一个是董事长,一个是他,那董事长看名字就知道是个女的。”

“那他估计不太想看见你啊。”盛骁蹙眉问,“你没吃亏吧?”

“他当然不欢迎我。当时店里还有几桌客人,他也不可能跟我明着来。”沈俊彬想起此事心浮气躁,“他亲手给我上了一盘拿破仑派,是隔夜的。”

“这小子胆儿挺肥啊?”盛骁跟他一个鼻孔出气,“你没当时一拍桌子,喊一声‘你们的蛋糕过期了’?”

“……”沈俊彬被他熟练的流氓行径震慑得怔了一怔,“我没想到。不过我跟他说,你要是不想做生意,那就别做了。”

“霸气!”盛骁给沈俊彬拍拍手,脑内瞬间浮现出一幅商战画面,而沈总监就站在风口浪尖挥斥方遒,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热血沸腾,兴奋地咬了一口不知什么馅的洋馅饼,问:“你想怎么让他干不下去?请讲!”

“……”沈俊彬无言以对,“我哪有那个功夫针对他?我吓他的。”

盛骁咂咂嘴:“……哦。”

“他干的亏心事多了,我什么都不用做,他只要看到我就得慌。”沈俊彬烦躁地解开衣扣,“一见他就觉得恶心,等会儿我要洗个澡。这傻逼是王八变的吗?怎么还没死?”

盛骁劝慰:“消消气,消消气。”

沈俊彬嘴上略显缺德,但并非真正动气的模样,看起来反胃倒是多一些。盛骁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儿,手掌一下一下地捋在他背上,感觉像在给愤怒的小动物顺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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