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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飞机(141)【CP完结】

作者: 潭石 阅读记录

回想起汤小年几天前抓着杨煊手叮嘱他照顾自己的场景,汤君赫更是觉得这些年自己实在是亏欠汤小年太多,可是等明白过来这些时,才发现一切都晚了。

手续办完已经到了晚上,杨煊拉着他走到停车场,替他拉开一侧车门,要送他回家。汤君赫恍惚了大半天,这时忽然大梦方醒般地挣开他的手,说他想自己走走。

杨煊看着他问:“走回家?”

汤君赫说,嗯。

“那我陪你。”杨煊伸手扣上车门。

“我想我暂时不需要人陪,”汤君赫退后一步说,“我想一个人安静几天。”说完,不等杨煊有什么反应,他便低着头,转身朝医院门口走。

他是真的不想让杨煊陪自己,当年为了和杨煊在一起,他跟汤小年置气、顶嘴,做尽荒唐事,虽然这些都与杨煊无关,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没办法冷静下来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许是怕他在路上出事,杨煊一路开着车跟在他后面,直到看着他上了楼,才转了两把方向盘掉头。路过垃圾桶时,他伸出手扔出一截烟蒂和一个空了的烟盒。

汤君赫在家里躺了一天一夜,睡不着便睁着眼,第二天傍晚去了医院,又一次跟薛远山申请年假。

他遭遇家庭变故的事情很快就全院皆知,薛远山这次没再拒绝,只是让他把工作交接好,很干脆地准了假,年假加上白事假,前后加起来得有大半个月。

汤小年的各种人事关系都在润城,汤君赫从医院走出来,边朝家里走边在脑中盘算着,先回一趟润城,把汤小年的骨灰好好地安葬,然后去个别的地方,暂时离开燕城好好休养几天。

半个月以来的焦虑症发作,以及这几天没日没夜的陪床,还有突如其来的至悲情绪,让他的身体状态绷到了极限。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他这样想着,走在路上便打开手机上的旅行软件,订了一张自由行套票。

决定下得仓促,国外是去不了了,签证办不下来,总不能又去斯里兰卡,他不想触景伤情。目的地是南方一座小镇,给出的宣传是清幽古朴,他想也没想,草率订了票。反正去哪儿都比留在燕城好。

他心不在焉地走回小区楼道,上了电梯,走出电梯时愣了一下——杨煊正站在他家门口,后背倚着门,旁边立着一个很大的黑色行李箱,他一只手搭在拉长的拉杆上,似有所思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杨煊转头看过来。

汤君赫走近了,垂眼看看他身旁的行李箱,又抬眼看着他。

“借住几天,可以么?”杨煊从门上直起身,看着他问。

汤君赫觉得自己已经疲于去猜杨煊的心思了,十年前杨煊便是心思难测,十年后更胜一筹。而他自己却总是毫无长进,总是被牵着情绪走,杨煊的一句话、一个举动,都能让他心思大乱。

他觉得很累,累到心如止水,全身都是软的,关节处泛着酸,也许是发烧了。

汤君赫伸手去按门上的密码锁,推门而入的时候他说:“我明天就走了,你想住的话就住吧,赶在我回来前搬走就好。”

闻言,杨煊看向他:“去哪儿?”

汤君赫敷衍道:“别的城市。”说着他走到药箱旁,低头去翻温度计。

杨煊把行李箱搬进来,刚一放下,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来,对着电话说:“都带了,你什么时候来拿?证书有,那些都有……毕业证也在,好,那我现在下去。”

接完电话,杨煊把行李箱放倒,半蹲着翻找了几样东西,拿在手上,然后把行李箱合上立到墙边,转身出了门。

他一出门,一直缩在墙角的十三便来了精神,生龙活虎地蹦到旅行箱上,低头钻进没关严的箱子缝隙中,试图一探究竟。

汤君赫看着电子温度计上的数字,38度5,果然发烧了。他刚想转身去药箱翻出退烧药来吃,只听“砰”的一声,十三随之受惊地蹿到汤君赫的腿边,他转头一看,十三把杨煊立到墙边的箱子碰倒了,箱子倒扣在地面,里面的东西全都滚落出来。

汤君赫眉头微皱,看了一眼缩到自己脚边的十三,叹了口气,弯腰拎着它的后颈放到一旁,走过去将行李箱翻过来,然后蹲下来捡地上的东西。滚落出来的东西是杨煊这些年获得的军功章和奖状证书, 他拿起一个军功章仔细看了看,距离现在已经四年时间,他放回去,又一一捡起剩下的东西,没再细看,全都放回行李箱里。

原本码得整整齐齐的行李箱已经全乱了,汤君赫拿起一套散乱的迷彩服想要重新叠好,一展开,发现里面还裹着另一件衣服,白色的,像是T恤衫,他一并展开,随即怔了一下——那件白衬衫上有一滩暗红色的痕迹,像是一滩年代已久的血迹。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心跳随之加快,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抚上那处血迹,片刻后,他回过神,将那件T恤衫和迷彩服一并叠好,放回行李箱中。也许不是那一件,他有些不确定地想。

箱子整理好,他拎起来重新立到墙边,低头检查地面有没有遗落的东西,然后看到地板上,有一方很小的白色纸片,像是一张到扣着的一寸照片,也许是因为重量太轻,它掉得有些远,刚刚没有被发现。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来,翻过面一看,愣住了——那是一张照片。准确地说,是他护照上的那张照片。

素白的底上印着17岁时的汤君赫,是他们去斯里兰卡的前一周,杨煊陪着他去照的那一张。

作者有话说

这张照片长啥样请看72章第四段

白衬衫这里致敬我最爱的一部电影《断背山》

第九十七章

汤君赫盯着手中的一寸照,一时间各种光怪陆离的回忆涌上他脑中,十年前对杨煊离开的恐惧,斯里兰卡肆无忌惮的夏天,杨成川死时的瓢泼大雨,还有他们分别时那个在黑暗中微凉的吻……

一时间这些回忆山呼海啸般地朝他涌过来,几乎要把他席卷着吞没进去,让他无暇去思考这张年代久远的一寸照背后到底代表了些什么。

没关严的房门这时被推开,汤君赫不抬头也知道是杨煊回来了。他的目光从那张一寸照上移开,看向杨煊,杨煊也正讳莫如深地看着他。

汤君赫竭力地平静下身体里风起云涌的情绪,将照片攥到手心里,垂眼解释:“你的箱子被十三碰倒了,东西掉在了地上,我刚刚整理好。”

杨煊合上门,沉默了片刻问:“只是整理箱子?”然后朝他走过来,看着他,伸手握住他攥着照片的那只手,“那应该物归原位才对,为什么要拿走我的东西?”

汤君赫偏过脸,低声说:“十年前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现在该还给我了。”

杨煊并不放手,仍旧握着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如果我不想还呢?”

汤君赫头疼欲裂,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很累了。”其实胸口闷了很多话想问,譬如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为什么把这张十年前的照片一直留到了现在,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但他真的太累了。

汤小年的死几乎击垮了他的神志,突如其来的高烧又将他的大脑搅得一片混沌,再加上刚刚这张照片引起的汹涌的回忆,让他一时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

杨煊低头盯着他看,半晌,他握着汤君赫的那只手稍稍松开,朝下移去,将汤君赫攥着照片的那只手包裹起来,然后抬起另一只手臂,将他揽到自己怀里,手掌落到他的脑后,很轻地叹了口气。

汤君赫的额头抵到杨煊的肩膀上,谁也不说话了,无声而安静地拥抱着。

黄昏的夕阳照进屋里,将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直至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带走,只剩下昏暗时,汤君赫攥紧的手松开了,将那张照片还给了杨煊,然后他站直身体,离开杨煊的怀抱,嗓音微哑地说:“我想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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