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童养婿(137)+番外

不过,当她与贺征进到大理寺的会客厅坐下后,秦惊蛰立刻开门见山道:“赵旻已被陛下摘去甘陵郡王爵,此案交由大理寺公审,必定按律严判,不会给他任何起复之机,二位请畅所欲言,不必有顾虑。但也请如实相告,不要加油添醋。”

没有半点花架子过场,这让沐青霜断定秦惊蛰是个务实的爽快人。

于是也不必秦惊蛰多抛什么话头,她便将自己所遇到的、听到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刀笔小吏飞快地记录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沐青霜便放缓语调。

“……听他与伪盛军那人说话间的意思,是因我与纪君正无意间协助皇城司抓住了宗政浩,后来不是宗政浩被斩了么,他们就想要用我去宗政浩的灵位前‘活祭’;恰好赵旻不知为何想借他人之手除掉贺征,所以达成了交易。”

秦惊蛰若有所思地插言:“他有没有说过,为何想要杀贺大将军?”

“没有,但我疑心是不是与……”储位之争有关。

沐青霜有些犹豫地咽下后半句话,她不确定这种话能不能在秦惊蛰面前说。

“总之,赵旻对那人说过,他想要贺征死,却不能亲手沾他的血。还说待他将来坐稳大位,伪盛军想要的纪君正,他也是会给的。”

秦惊蛰与贺征双双锁紧了眉。

若说赵旻是为争夺储君之位,按理该与贺征交好才对。

毕竟贺征在武德帝面前极受信任与重用,又大权在握,聪明人都会想到要与贺征结盟而非为敌才是上策,他为什么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宁愿通敌也要借他人之手除掉贺征?

这问题一时半会儿谁也想不明白,秦惊蛰倒也没有在此处打转,又向贺征询问起京南屠村惨案的详情。

一百多条无辜村民的人命,便是贺征这样从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战将陈述起来,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战场杀敌,那是各位其国,双方手中都有武器,身上都有铠甲,谁死谁活全凭本事与运气,哪怕殒命,也都很清楚自己是为什么死的。

可那些村民手无寸铁,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睡梦中就丢了性命,这种屠戮,可以说是毫无人性。

“……我返回时细查才发现,被捕的暴徒并未全是伪盛朝的人,其中有三人我从前在甘陵郡王府见过。而‘有漏网之鱼逃往雁鸣山’的消息,便是从这三人口中传出来的。”

那时贺征心知有异,抵达雁鸣山后格外警惕,才会特地绕了近一里的峭壁窄径,成功躲过了对方布下黑火的伏击,并绕到他们背后将之反杀全歼。

得到想要的细节后,秦惊蛰清冷的芙蓉面上多了凌冽寒意,起身郑重谢过二人。

****

就在秦惊蛰查实赵旻所犯罪行的同时,武德帝也命成王赵昂、执金吾慕随彻查中宫与赵旻所犯罪行的种种关联。

不过毕竟帝后在声誉上是一损俱损的关系,关于中宫的事被捂得很紧,外间根本没有半点风声。

秦惊蛰办案极为利落敞亮,待人证物证齐全后,便于七月卅日在大理寺外起了审案台,对已被贬黜为庶人的赵旻进行了公审,桩桩件件细数他的疯狂暴行。

违背“圈禁在府半年不得出”的圣谕,在府中私拓密道出了镐京城;对国子学武学典正沐青霜用毒,意图将其送给异族外敌做“活祭”;试图借他人之手谋害柱国鹰扬大将军;与外敌勾连,制造了京南屠村惨案,杀害无辜村民一百三十余人;自武德元年三月圣驾进京,至七月案发,府中囚禁了多达十五名年幼孩童做“药童”试药。

除了在镐京犯下的这些罪行外,原钦州朔南王府中赵旻旧居的宅院也被查过,在其中的枯井与空地内翻出白骨不下二十具,疑似早年战时死于“试药”的流民。

围观的镐京民众义愤之火达到鼎沸,甚至有不少人试图冲过兵卒们用长戈隔出的阻碍,将赵旻当场活撕。

不过,当她冷然朗声做出最严苛的判决后,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请诸位引以为戒,务必遵从公序良俗、律法准绳,不要犯事落在我的手上。”

众人回过神来,一边拍手称快,一边小声应道:“不敢不敢。”

这位年纪不过三十的大理寺少卿可真是个狠人,对皇后陛下所出的郡王,也敢按律判下“车裂”这样的极刑!

所谓“车裂”,就是市井间常说的“五马分尸”。

天爷啊,在这样的狠人跟前,做坏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人群中的沐青霜抖了抖,默默靠近贺征的身侧:“请随时提醒我秉公守法,好好做人。”

八月初一,镐京菜市口,原甘陵郡王、如今的庶人赵旻,被当众处以极刑。

场面极其血腥,许多人都忍不住闭上眼将头转开。惟有人群最前方有十几个面色苍白的虚弱稚子睁大了眼睛,定定看完了行刑全程。

那个人,是他们的心魔。如今那魔物已四分五裂,他们的噩梦总算真正醒来。

他们终于有了值得期许的美好明天,而那个魔物,再也不会看到下一个日出。

这真好。

****

虽车裂之刑场面血腥,可对赵旻的这处置总算大快人心。

可对皇后的审理与惩处与否始终秘而不宣,这就成了美中不足的巨大瑕疵。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在家休沐安养的沐青霜愈发按捺不住心中暴躁了。

“几个意思?!皇后陛下这是舍了心尖一顿剐,就把自己安安稳稳摘出去了?!”

秦惊蛰在审理赵旻一案时,并未涉及皇后半个字,显然是头顶上有人压着她。

“萱儿,你消停点儿成不成?”沐武岱白她一眼,轻飘飘笑斥,“你瞧瞧你踹坏家里多少椅子了?你老子都没急,你急什么?”

沐青霜捏着拳头就想往外冲,却被贺征拦腰抱得个双脚离地:“她明明是帮凶,凭什么就想全身而退!”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要往哪里去,可就是很生气。

“毕竟名誉上帝后一体,对皇后陛下即便有所惩处,也不能如对赵旻那般公诸于世,”贺征将她困住,耐心顺毛,“再等几日,多多少少会有消息传出来的,陛下说过会给沐伯父一个交代。”

沐武岱也帮腔:“没错,好饭不怕晚。”

“好吧,那我再等几日,若她的事被轻轻揭过,我就会很生气。”她横身悬宕在贺征的手臂上,回头挑衅地瞟他一眼。

贺征头皮一紧:“很生气,然后呢?”

“我一生气,就不想成亲……哦不对。”她突然想起自己与贺征的婚事可是由皇帝陛下插手了的,没法不成亲,于是她眼睛骨碌碌一转,以口形无声道:我一生气,你就没有新婚之夜了。

这下轮到贺征不服了:“哪、哪有这样的?”

“别人打我,我打贺征;别人气我,我气贺征,”沐青霜哼了一声,挣扎着下地站好,嚣张叉腰冷笑,“谁也别劝,沐大小姐从来不讲道理的!”

贺征哭笑不得地揉着眉心,总觉这姑娘突然活倒回去,又成了当年在利州时那般叫人捉摸不住的野烈性子。

不过,小姑娘嘛,便是上房揭瓦也不过是活泼泼的性子,没什么不好,他喜欢的。

第90章

所谓“别人打我,我打贺征”这样的混账话,其实也不过是沐青霜撒气罢了。

她哪里是当真不讲道理的。贺征所言“帝后名誉一体”,她懂;甚至贺征没说出来的,她也隐约能猜到些许——

皇后不仅是赵旻的生身母亲,还是赵絮的生母,这是抹不去的事实。

因赵旻的累累罪行被公之于众,全天下都知他是个怎样暴虐的疯子,若然再被世人知晓皇后陛下竟是帮凶,那同为皇后所出的赵絮又当如何自处?

虽说武德帝如今也才五十出头,可大家口中的“陛下万年”,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吉利口彩,再是帝王之尊也脱不去肉身凡胎,哪里真能长命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