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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养婿(25)+番外

令子都与齐嗣源老早得到这个消息,便相约找到循化来,打算共襄盛举为贺征送行。

他俩只知贺征住在循化的主街附近,却不知是哪一户,便在街头找人打听。

路人一听是找贺征,便笑指沐家的牌坊:“就那家。”

令子都与齐嗣源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赫山讲武堂甲班二十人大多出自平民之家,素日里贺征的许多言行细节与同窗们是有些不同,总多了份不经意的矜持讲究,却并不过分夸张,因此同窗们一直以为贺征最多就与令子都一样,出自殷实小户而已。

他俩登门时,贺征正好去衙门接受军府来人核对身份,便是沐青演亲自接待的他们。

得知这人是大名鼎鼎的“利州军少帅沐青演”,两个少年险些惊得当场跪地。

傍晚时分,贺征回来得知齐嗣源与令子都登门,就过去与他们打了招呼。

二人自是鞭挞他没有义气,对自己的出身家门藏得这么深。

贺征愣了愣,淡声解释:“我是被沐家收留的。”

令子都与齐嗣源见他似有为难,便没再深问,打着哈哈将这话头揭过了。

沐青演的妻子向筠匆匆行过院中,扬声笑道:“阿征,赶紧请你两位同窗入座吃饭,晚些咱们还要去西郊火舞祈福呢。”

循化人会在新兵入营前择定吉日,于太阳落山后点起篝火,歌舞祈福,祷祝他们得胜归来。祈福后便就着穹顶月光与篝火烈焰,豪迈热闹地向即将出征的人们劝上壮行酒。

若这其间有两心互属的少年少女,也会在趁着这盛会互赠定情之物,再躲着众人单独到小树林里说些私房小话。

都说“利州人豪放,以循化最野”,这样的盛会时,小儿女们趁机幽会,谁也不会嘲笑说嘴,只会友善起哄。

贺征见向筠并不像是要往饭厅去,便道:“大嫂若还有事没忙完的,交给我吧。”在沐青霜与沐青演的强烈谴责下,他终于改了对大家的称呼。

“没事。萱儿还在织坊,我去催她回来吃饭。”

沐青霜近来照旧让人守在织坊外,若是丫鬟小厮们去请她,毫无疑问会被撵,向筠只好亲自去催了。

“我去吧,”贺征顿了顿,“大嫂忙了整日,还是先去饭厅歇会儿。”

向筠也不与他客气:“那行,我领你两位同窗先过去。”

****

贺征快走到后门时,沐青霜也刚巧从织坊回来,两人在小径上迎面相逢。

沐青霜手中拿着已经织好的同心锦腰带,一时有些尴尬,藏也不是扔也不是。

贺征浑身一僵,看着她的眼神蓦地显出些悲伤的无助。

“你那是什么鬼眼神!”沐青霜恼羞成怒,将那腰带藏到背后,“跟你没关系,别瞎看。”

说完也不管他了,脚步匆匆与他错身而过。

贺征默默转身跟在她身后,死盯着她手里的那根同心锦腰带,眼尾渐渐泛红。

沐青霜头也不回地恼道:“你跟着我干嘛!”

“大嫂让我来唤你去吃饭,”贺征停了停,小声道,“子都和嗣源也来了。”

沐青霜后知后觉地回头:“你们仨不是一道去的利城么?他俩没被军府选上?”

“嗣源选上了,不过他家那边是八月十一入营,”贺征走上来,与她隔着半臂的距离并行,“这次征的兵是去江右上阳邑,在钟离瑛将军麾下。子都的弟弟妹妹还年幼,父母不希望他去最前线。”

“也是这个理,等开春后咱们利州征兵,说不得他能被点将,”沐青霜点点头,随口问道,“我早前忘了问,你说你想什么呢?好歹前朝相门之后,汾阳郡主点将你不应,反倒去应武卒做大头小兵,呿。”

之前这些天里,沐青霜忙着整理自己的心事,竟从未想起要问贺征这个。

贺征偷偷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倒也不瞒她。“沣南贺氏虽大厦倾颓,但当年的许多门生臣属,还有贺家旁支宗亲,如今大约是散在各处的。”

时隔十几二十年,这些人里一定有部分已然改换门庭、另投他人,但必也会有些人初心不改,观望着有无贺家后人出来接过先辈大旗。

所以贺征不能走捷径一步登天,必须得一步一个脚印,让那些观望者相信,这个年轻的贺家后人值得他们重新追随。

“深谋远虑,贺二哥了不得,”沐青霜半真半假地笑赞他一句,随口道,“你先去饭厅吧,让疯子都他们与大哥嫂尴尬互瞪眼傻笑也不合适。我换身衣裳就来。”

贺征眉峰微拢:“只是在家中吃饭,做什么要先换衣裳。”

利州人素来活得大剌剌,并无太多繁缛讲究。平日沐青霜便是在外玩得满头汗回来,也只是洗把脸就去吃饭,从没有先换衣裳的习惯。

还有,明明跟她说了是令子都与齐嗣源一道来的,为何她偏只提令子都?!

作者有话要说:贺征匿名发帖:要入伍了,突然想把好朋友打毁容再走,我这心态是不是不健康?在线等,挺急的。

第20章

对于贺征的疑问,沐青霜只云淡风轻地回了句“既有客登门,换身衣衫有什么稀奇”,便不再理他,脚步匆匆地回了自己院子。

大丫鬟桃红早已为她备好了热水,也照她的吩咐早早为她取出相应的衣衫首饰候着。

她简单沐洗后,利落地换上杏红流波绫齐腰襦裙,戴上贺征送的银镯与指环,神色平静地坐到铜镜前。

她特地回来沐浴换衫,自是为着今夜的送行祈福。

桃红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替她梳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轻声询问:“大小姐,要不,咱们换别的首饰?”

“做什么要换?”沐青霜浅浅扬唇,“以往爹和大哥出征前,我也……”

话说一半,她突然哽住,杏眸蓦地潋滟了水光,旋即猝不及防地掉下一颗狼狈的泪珠。

这几日她待贺征并无任何怨怼为难,与他碰面时的态度与对待兄长沐青演别无二致,仿佛当真说放下就放下,从此就做家人、做异姓兄妹相处。

兄嫂及家中众人都说,小霸王这回是真长大了,豁达通透得叫人刮目相看。

但桃红不比别人,近身照顾沐青霜十几年,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

甚至,比沐青霜还了解沐青霜。

沐青霜抬起手背压住突然酸烫的双眼,深深吐纳着胸腔内骤然淤积的郁气。

银镯上的雪青色缠丝冷艳张扬地衬着她的蜜色肌肤,芙蓉石福气小葫芦与银丝流苏无助轻晃。

哪有这么容易就放下?哪里就真的一点怨尤也无?

可她是循化沐家大小姐,自小被视作沐家二十万明部府兵的下任少帅栽培,虽平日胡闹些,也知道在大事上不能胡搅蛮缠。

所有道理全是明明白白的,她都懂;心里的难过也是真真切切的,她只能受着。

“红姐,我能怎么办呢?撒泼打滚嗷嗷哭一通,然后提刀剁了他的腿不让走?”她揉去眼底残泪,无奈一笑,“虽然我很想。”

行伍之人今日不知明日事,她不愿让贺征带着愧疚与不安奔赴前线,只能用平和的姿态将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化于无形。

天还没塌,她扛得过去的,一定扛得过去的。

****

酉时,众人一道步出沐家的牌坊。

贺征去往衙门指定的集合地点,沐青演则带着大家前往循化城西郊。

“小头头,你怎么把阿黄也领来了?”向筠好笑地揉了揉沐青霓的脑袋。

沐青霓嘻嘻笑着晃了晃脑袋:“阿黄也要见见世面的。”

她身旁站着一只足有她肩膀高的大黄狗,一身灿灿金黄的毛油光水滑,简直威风又俊朗。

是了,一只狗子,居然给人以“俊朗”的观感,真是荒唐。

站在沐青霜身后的令子都小声笑道:“循化沐家真是了不得。”

“犬杰地灵,犬杰地灵。”齐嗣源拊掌笑望着那只被沐青霓攥着头顶毛发的大黄犬,发自肺腑地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