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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养婿(42)+番外

当年贺征他们走后,令子都在赫山讲武堂榜首的位置上待了一整年,实打实也是个顶尖的高手。这事沐青霓是知道的。

沐青霓一听这两人要去小校场过招,自然不会错过这样大好的观摩机会,而沐霁昭则根本不知道这是要去干嘛,反正沐青霓在哪儿他在哪儿就对了。

两大两小进了小校场后,沐青霓便抱着沐霁昭坐在场边廊檐下的长凳上,兴致勃勃地瞪大眼睛观战。

这几年沐青霜与令子都来往并不算十分频繁,只是偶尔她从金凤山回来休息时总能赶上令子都得闲,便一道喝酒吃饭叙叙旧什么的。

真要说交手切磋,这还是二人从讲武堂出来后的头一回。

毕竟是沐青霜的生辰之日,动刀动剑也不合适,两人便挑了长棍来切磋。

一个领着沐家暗部府兵,一个坐镇利州军循化营,五年下来两人都有了不小的进益,一时间缠斗得难解难分。

沐青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俩在场中的身移影动,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姑娘此刻神情出人意料地严肃,还渐渐蹙起了小眉头。

她看得太过专注,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何时多了个人。直到被她抱的沐霁昭笑嘻嘻唤了一声“贺二嘟”,她才猛地一回头。

“噫!贺阿征你想吓死谁啊!”沐青霓拍拍胸口,瞪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黑脸贺征,猛地站起来将怀里的沐霁昭硬塞给他。

贺征让傻笑的沐霁昭稳稳坐在自己的臂上,左手护在小家伙腰后,神情沉喑,目光片刻不离场中。

余光瞥见沐青霓还在瞪着自己,贺征随口道:“头头,你鼻子很灵,耳朵却不行。”

木棍相击时的声响中,只见沐青霜一招一式大开大合,而令子都却始终不着痕迹地处于守势,让得极有分寸,恰到好处。

“呸!我只是看得太专心,一时没留神周围的动静罢了!”

“那你往后要格外注意这一点,”贺征淡声提醒道,“战场上瞬息万变,为将者担负着麾下士卒的生死存亡,无论何时都须得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警醒。”

这回沐青霓没与他犟嘴,反倒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她眼儿骨碌碌一转,反手指着场中:“贺阿征我问你啊,你和疯子都,谁厉害?”

“若论单打独斗,或许势均力敌吧。”这会儿贺征虽看着令子都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却还是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他是个明眼人,方才稍稍扫了两眼就看出了令子都这些年的长进——

自然也看出了令子都一直在放水。

不过,叫他意外的是,不但他看出来了,连沐青霓这小姑娘都看出来了。

“疯子都他是不是,”沐青霓有些狐疑地回头又打量了一下场中的形势,犹犹豫豫地脱口道,“对我青霜姐,有点……那种意思?”

小姑娘快要十岁了,正是半懂不懂的年纪,也是藏不住话的年纪。

她的话显然戳中贺征心中隐痛,偏沐霁昭还乐呵呵笑着学舌,强调一遍:“辣种意实。”

贺征脸色沉得像朵快要下雨的乌云:“子都他常这样放水?”

“对青霜姐放水吗?”沐青霓耸了耸肩,“不知道啊。以往他每次来,都只是和青霜姐喝酒谈天,我这也是第一回见他俩切磋。”

沐青霓偏着脑袋咬着唇角想了想,再度觑着贺征:“从前你和青霜姐过招时,你让吗?”

这个问题勾起了贺征许多回忆,他淡淡垂下眼帘:“我从不和她过招。”

即便当年百人大课时,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免与她对战。

那时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他作为榜首的倨傲与不屑,或许连沐青霜自己都是这样想的。

“为什么?你觉得她打不过你,不稀罕跟她动手?”沐青霓好奇追问,“我听人说过,以往你在赫山讲武堂从无败绩。”

贺征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耳尖霎时烫得如野火燎原:“她是个了不起的对手。与她交手时,应当全力以赴,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也正因如此,他从没想过要成为沐青霜的对手。

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面对沐青霜,哪怕只是寻常切磋与例行演练,他都下不去手——

打从她第一次出现在他旖旎羞耻的少年绮梦里,他将她压在身下,却怎么也不舍得用力太狠时,他就知道了。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对沐青霜这姑娘,会束手无策到如此荒唐的地步。

第32章

正所谓“当局者迷”,沐青霜本就是个容易专注的性子,再加之令子都在交锋中将放水的分寸拿捏得不着痕迹,初时沐青霜当真丝毫没有察觉。

直到走了十多个回合后,总算看出破绽的沐青霜无奈一笑,猛地收势退开站定,双手合抱长棍,向令子都执礼以示结束。

令子都回礼后,随意抬掌抹着额角的汗,口中笑问:“这就不打了?”

“装,你接着装,”沐青霜笑嗔着甩他个白眼,“你倒是细节周全,还记得假装擦汗,呿。”

根本没尽全力,筋骨都没舒展开,哪来的汗?这人真是几年如一日的没意思。

见她转身走向场边,令子都举步跟上,笑意讪讪地解释:“我这不想着你伤还没好么?”

“子都,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该相信,我还不至于莽撞到不顾自己的安危,”沐青霜无奈笑着扭头觑向他,难得正经唤了他的名字,“既我敢邀你切磋,自是请家医确认过无碍的。”

令子都轻轻吐出一口气,温和应道:“好,我记住了。往后若你再邀我切磋,我一定尽全力。”

说完,令子都远远向场边廊檐下的贺征打了个手势,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沐青霜当然也早就察觉到了贺征的到来,此刻却根本不朝他那头看,只神色自若地继续与令子都边走边交谈。

“你少来,你这‘谦让’的性子怕是改不了的。当年在讲武堂时,你就总这么不露痕迹地让着别人三分。”

提及在赫山讲武堂那段年少时光,两人相视一笑,感慨良多。

当初的令子都是在第三年才彻底展露锋芒、稳坐榜首的。

那时有不少同窗觉得,那是因为贺征、齐嗣源、周筱晗这三个百人中最拔尖的佼佼者已提前走了,甲、乙两班中其他较为出色的学子也都陆续被各军点选,这才轮到令子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但沐青霜从不这样认为。

有一回她私下里与教头印从珂闲谈时,曾无意间提到令子都。

两人都看出令子都从来就不在那三人之下,只是他一直谨慎收敛着自己的锋芒,在最初两年里总是掐着一个合宜的点,将自己放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既不会显得木秀于林,又不会沦为平庸。

“那时我就对印教头说,你那种不着痕迹的让法,对你的对手来说其实是最危险,”沐青霜神色郑重地瞥了他一眼,“会让对方错估自己的实力而不自知。”

令子都愣了愣,旋即歉意地点点头:“那时年少无知,没想到这么多。只是初进讲武堂时就听说主事官提过,说外地各军随时可能到赫山点将挑人走,而咱们利州军则会排在最后,我便稍稍敛着些。”

他的脚步略微踟蹰,有些忐忑地看了沐青霜一眼:“你会不会……瞧不起我这种想法?”

利州自古与中原往来甚少,大多土生利州人对中原的感情偏于淡漠,并无太强烈的“家国情怀”。

若有得选,他们宁愿为了守护利州而埋骨青山无人知,也不愿离乡背井去中原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数百年来,代代利州人几乎都是这样的心性。

不过,近二十年来涌入利州避难的中原人里,除了有豪强富绅与流民,也不乏各种家说流派的渊博士子。

这些人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能以笔墨鼓舞千军,用华章唤醒万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