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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养婿(6)+番外

就这样,她成功地在父亲盛怒下留住了贺征。

待两年后,沐武岱终于走出了丧妻之痛,待贺征也算亲厚,偶尔还打趣催促他快些长大,莫叫自家女儿久等。

这世间有些事就是越说越真,明明从无婚约,可沐青霜却总觉得贺征就是她的人。

她从不吝啬与他分享自己的一切。

在她的严格监督下,沐家对待贺征衣食用度、进学习武等一应事宜上,全都给予了和她相同的规制。

无论是在沐家,还是出外求学时,她总护着他,从不允谁欺负他、瞧轻他。

两年前来讲武堂时,贺征说不想在讲武堂同窗口中再听到“贺征是沐青霜的童养婿”这样的说法时,她虽不大高兴,却还是应下了。

那时她才知,从前在循化的书院求学那几年,贺征因这件事被同窗们调笑许久,早已不胜其扰。

讲武堂的百名生员里只有十几个来自循化,旁的都是来自利州别的城镇,并不知沐青霜与贺征有什么关联。

沐青霜便叮嘱了同出循化的那十来个旧同窗,甚至为此与人打过一架。之后这两年里,讲武堂内再没谁提这茬。

“慧儿啊,我明明没有食言,他怎么还越躲越远了?”沐青霜困惑地仰头看着皎洁银月,“是不是因为我总是忍不住去找他?总是忍不住要去管他的事?”

敬慧仪撇撇嘴,将手中空空如也的荷叶揉成团,凌空投进墙角的纸篓里。

“那谁知道?我四哥说,儿郎们想事情跟姑娘家不大一样的。”

敬慧仪想了想,又道,“反正我瞧着贺征就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偏你总乐意上赶着,惯得他个有恃无恐。要我说,你就硬气些别理他,看他不追过来抱着你腿哇哇大哭。”

“可他受伤了啊,”沐青霜有些心疼地皱了皱鼻子,“要不,我只给他送药去,给了就走?不理他?”

敬慧仪咬牙切齿地捏住她的脸颊:“我求你出息点儿!这还叫不理他?!咱们讲武堂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他既活生生没缺胳膊没少腿儿地回来了,那就叫没大碍!屁大点伤,要你多事?”

“可是我心疼,”沐青霜眨巴着眼睛,“要不,我拿给别人,叫别人再转交给他?”

敬慧仪送她个大白眼,完全不想理她了。

沐青霜揉着脸沉吟半晌,忽地福至心灵:“嘿!白天疯子都在校场时,手臂上被我的箭划过一道,我去把药给他行不行?”

令子都臂上那伤很轻,一瓶药是无论如何用不完的,以他与贺征的交情,肯定会将药分给贺征!

哎呀,可把她机灵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贺征:你这一机灵,我的醋坛子坏了(╯‵□′)╯︵┻━┻深更半夜我来捉个虫,应该不会被发现,嘿嘿。

第5章

沐家打祖上起就是利州地界上数一数二的豪强,领雄兵数十万威震边陲,执利州军政牛耳。因此沐家儿女世代尚武、作风豪迈,行事颇有些张扬不羁。

说好听点,就是“大行不顾细谨”;直白些就是鲁直疏狂、说风就是雨。

虽敬慧仪很支持自己的小姐妹在贺征面前“高贵冷艳做个人”,可当她看到沐青霜捏着两个描金甜白瓷小瓶就要往外走时,立刻额穴猛跳,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下。

“这位大小姐,”敬慧仪头疼不已,反手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空,“三更半夜,你去男同窗的学舍给人送药?!”

沐青霜茫然回望着她:“才正戌时,不算太晚啊。”

甲班人自来有挑灯夜读的习惯,令子都绝不会睡这么早的。

“这不是人家睡没睡的问题!”敬慧仪狂翻白眼,“你个姑娘家,深更半夜跑去不相熟的男同窗学舍,自己想想,合适吗?”

沐青霜认真地眨眼想了片刻:“还成吧?我会记得先敲门,不会直接进去的。”

夏夜天热,少年郎们回到各自学舍后,于着装上难免会……清凉些。这道理她懂。

“也不是敲不敲门的问题!”敬慧仪抬起手掌猛拍自己的额心,“这大半夜的,你贸贸然去学舍找他,是个人都会误以为你对他存了什么心思啊。”

“那纪君正不也是男的?他摸黑给你送樱桃来,怎不怕人误会?”沐青霜理直气壮地反问。

“君正是我未出三服的表弟,跟亲弟弟都没差多少,有什么好误会的?!”敬慧仪忍不住在她额角轻戳两下,“你和令子都什么关系?那能一样吗?”

利州风俗,无论堂亲、表亲,凡未出五服者皆为血亲同宗,不通婚姻、不缔情缘,都做亲生兄弟姐妹般坦荡相处。

而敬慧仪与纪君正未出三服,这血缘极近,确实没什么好误会的。

“哦,倒也是,”沐青霜点点头,“那我明早去仁智堂再给他。”

见她开悟听劝,敬慧仪松了一口气,转身扑到自己的床上。

可怜她年纪轻轻就摊上这么个小姐妹,瞧这操不完的心哟。

****

讲武堂仿行军规制,各班按月抽签排定朝食次序,轮流进饭堂用餐。

这个月甲班负责抽签的人点儿背,抽到朝食最末轮次。待他们用餐结束,三两结伴穿过仁智院的垂花拱门时,院内早已没了泼天闹腾的气势,清静得都快赶上道观佛寺了。

毕竟立夏过后一日热过一日,晨风也没法驱散无处不在的燥闷,再皮的猴子都不愿在外多逗留,全躲回各自讲堂了。

贺征与齐嗣源并肩走在同窗中,边走边低声说着事。

在长长的回廊下走了没多远,前头的同窗们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频频回首,向交谈中的贺征与齐嗣源投来兴味目光——

主要是看着贺征的。

贺征脚下一滞,抬眼就见沐青霜迎面而来。

她惯爱着红衣,今日是一袭清凉的金红冰丝齐腰襦裙,外罩浅杏色素纱蝉衣。

随着她干脆利落的身影移动,薄纱宽袖扬起澄澈风华,恰似一枝覆着晨露的蔷薇,明艳凛凛。

俏丽小脸上徐徐浮起浅笑,在夏日晴光里如临水照花,使人望之怦然。

贺征脚下似被灌了铁水般挪不动步子,高长身量绷得笔直,腰身挺拔如参天白杨。

“你这不解风情的,也不怕伤了沐大小姐的心。”齐嗣源忍笑握拳抵在唇边,带着三分怜悯七分起哄低声道。

沐青霜隔三差五总会蹦跶到贺征面前,有时塞些吃的用的,有时只嘘寒问暖说会儿话,说来并无出格举止。可这姑娘只要一见贺征,笑眼里就满是藏不住的星星,其心思热烈坦荡,任谁都瞧得出她的企图。

偏贺征铁板一块,从不见有什么回应,总是冷冷清清板着个脸。长久下来,甲班同窗们都忍不住要对沐青霜心生不忍了。

贺征没搭理齐嗣源的调侃,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嗓子,淡淡撇开头。

眼角余光却总不争气地要往她的来处溜去。

昨夜这姑娘撂下狠话说夏季长休之前不会再理他,这使他忐忑了整夜。

此刻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他重重抿紧薄唇,强令自己的唇角不许上扬。

对沐青霜,他知道自己挺混蛋的。

理智上他很清楚,不该放任她亲近自己,不该让她那本可以安稳喜乐的人生与自己纠缠太深,否则才真是害了她。

可沐青霜这个姑娘,从来就不存在于他的理智中。

她是一束裹了厚厚糖霜的光,张狂霸蛮地照进他本该阴暗苦涩的年少。

她是他少年心事里璀璨甜美的秘密,也是他拿不起放不下和璧隋珠。

贺征喉头滚了好几滚,到底没抵住心中野望的煎熬,强做镇定地转回脸来,任由自己的目光一路向着她匍匐而去。

****

沐青霜打老远就瞧见人群中的贺征了。

青衫少年高出旁人大半头,偏又那样一张惹人注目的脸,实在很难忽视。

不过她今日决心要做出个人样,绝不再像从前那般没骨气地自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