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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养婿(61)+番外

一进了估衣街,向筠与沐青霜都没半点犹豫,直奔“毓信斋”。

这“毓信斋”是前朝传下来的老字号,东家是个颇有些气节的商人,在伪盛朝时期关门歇业数十年,宁愿举家躲到遂州乡下吃老本,也不愿在异族统治下的京城日进斗金;直到去年末复国之战结束后才又重开店门,因此颇得各方尊重,口碑极好。

这会儿刚过午,铺子里没旁的客人,掌柜的正带着伙计们在重新归置各类布料。

掌柜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清瘦妇人,见人自带三分笑,热络周到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谄媚,让人忍不住对这家老字号又高看三分。

“夫人前些日子似乎来过一回?这位小姐倒是头回见,”有客登门,掌柜的立刻放下手头的事,笑容可掬地迎上来,“夫人之前订的织锦可还合用?”

向筠笑答:“掌柜的好记性,就那几匹织锦的小生意您都还没忘。就冲您这好记性,我今儿都该多买些。”

“开门做生意,哪有大小之分?不拘买多买少都是贵客啊,您二位哪怕只随意看看也是敝店荣幸了,”掌柜的陪着她们二人走到货架前,“夫人与小姐今日想看点儿什么料子?”

“这一天天眼见着就暖和起来了,怕是要挑薄些的料子才合用吧?”向筠想了想,又看向沐青霜,“萱儿,你说咱们挑云雾绡合适么?家里大姑娘小姑娘都合穿,儿郎们就……”

以往沐青霜就是个吃粮不管事的甩手大小姐,虽分得来东西好赖,可真要将全家上下一并考量起来拿主意,她是没那耐烦心的。

“我就是个陪客,嫂你说了算,”沐青霜笑嘻嘻躲懒,“都听你的,你买什么我就穿什么。”

掌柜的见她俩一时没定下主意,便出言道:“云雾绡眼下货有些紧,敝店库存不足十匹。方才听夫人的意思,像是要给贵府上众人都添新衣?敢问贵府上人口几何?”

毕竟大战才过,各地手工业这才缓缓复苏,像云雾绡这类金贵布料的产量一时间有些供不应求,倒也不止毓信斋一家货源紧。

“我们家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向筠心中盘算了一番,“二三十匹总是要的。”

掌柜的想了想,道:“夫人与小姐要不瞧瞧上阳邑来的烟罗绡?咱们这儿烟罗绡倒是还有将近五十匹。质地与云雾绡相近,但光泽更好,花色也多。只是价格更高些,寻常问的客人少,便偷懒没摆出来。”

当年贺征入军籍就在上阳邑钟离瑛将军麾下,这个地名让沐青霜与向筠倍感亲近,双双亮了眼睛。

见她俩点头,掌柜的便让伙计去仓库取了一天青一浅绯两色烟罗绡来。

姑嫂俩细细看过那料子,确如掌柜的所言,质地半点不比云雾绡差,光泽还更好,轻薄柔滑,暖春裁衣很是合宜。

“掌柜的,这料子有银红色的么?”沐青霜问。

掌柜的回到柜台后翻了翻簿子,笑道:“银红就剩一匹了,小姐看够是不够?”

“一匹也行,左右家中就我一人好穿红衣,”沐青霜笑觑向筠,“旁的就嫂来挑吧,我可不管了。”

待向筠挑好花色,掌柜的便让伙计去将那些花色都取来让她们验货。

几个伙计搬着布料出来时,正好又有客上门,掌柜的便向二人告了罪,又亲自去迎新登门的客人。

新来的客人排场不小,门口呼啦啦站了一堆随从,进门来的是一名着浅云色华服的妇人与一位着鹅黄衣裙的姑娘。

那小姑娘瞧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精致,说话细声细气,娇花似的。

沐青霜眼角余光瞄了二人一眼,忍不住弯了唇角轻笑一声。

小姑娘看着虽是娇滴滴的柔顺模样,可善睐明眸里却有几分恣意无拘的淡淡倨傲。那是需要十足底气常年呵护娇养才会有的神态,沐青霜自己也曾有过这般岁月,甚至比她还要张扬外显,自是再熟悉不过的。

想是沐青霜那声浅浅的笑音叫那小姑娘听了去,又不知误会到哪边山上去了,小姑娘便蹙了眉头瞪过来。

那眼神实在称不上友善,若在以往,沐青霜当场就能同人杠上。可她如今是万不能再惹是生非了,便只能深深吸一了口气,撇开脸权当没瞧见。

向筠察觉到异样,好笑地嗔了沐青霜一眼,赶忙出言请掌柜的结账,只想赶紧了事走人,以免生了事端。

哪知向筠这一出声,不但那小姑娘被激着了,连那华服贵妇也神色不善地蹙了眉。

“钱掌柜,就那种料子,有多少算多少,我们家全要了,”小姑娘抬了下巴,嗓音虽娇滴滴,却格外强势,“你柜台上这些我也要。”

钱掌柜一愣,看看华服贵妇没出声,似是认同小姑娘的胡闹,便赶忙赔笑道:“这些已被那两位客人订下了……”

“不是还没付钱吗?”华服贵妇冷冷哼笑。

沐青霜将手背在身后,暗暗捏成了拳。

向筠在她背后拍了拍以示安抚,口中对钱掌柜笑道:“既那位夫人与小姐也要,那我们再另选旁的就是。”

沐家门风本就豪爽疏阔,眼下又是不宜惹是生非的当口,虽说不知对方是哪家的,可向筠还是觉得没必要在这种布料线头之类的琐碎小事上与人置气。

沐青霜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心中念着也是自己先无端笑了笑惹人误会,便就硬生生将那口郁气憋在喉头了。

华服贵妇淡淡翻了个白眼,一副“不过如此”的不屑:“掌柜的,这料子你家眼下总共有多少?给个准数,我这就结账。你照之前的规矩让人送到东城白府,少一匹我都叫你明日开不了门。”

不想钱掌柜为难,向筠若无其事地笑笑,拉了沐青霜让到一旁,兀自寻一名小伙计问起旁的布料来。

待那两人走后,钱掌柜叹着气向二人致歉,再三谢过她们的谦让周全,又主动在她俩结账时少算了一点作为补偿。

沐青霜与向筠倒都没有迁怒,笑笑便将此事揭过了。

****

回到家后,沐青霜恹恹地蹲在中庭的石阶旁,揪了阿黄来按在脚边,一个劲儿地猛揉它狗头泄愤,闹得阿黄晃着脑袋猛躲。

奈何她力气大,阿黄无法脱身,最终只能幽怨地看她一眼,任由蹂躏。

其实今日在布庄那点事对沐青霜来说不算什么,她甚至都没想过要打听那“东城白家”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门楣。

只是窥一斑而见全豹,可怜她堂堂循化小霸王,如今在外怂得连大气都不能喘一声了,实在是……心酸啊!

沐霁昭摇摇摆摆走过来,吮着手指蹲她旁边,歪着小脑袋看她:“酸二,你发脾气?”

沐青霜怂眉耷眼的撇撇嘴:“没呢,逗它玩儿的。”

“你气呼呼,”沐霁昭将食指从口中伸出来,在她颊边轻戳两下,“一直气呼呼。”

沐青霜捂住脸,没好气地笑瞪他:“沐霁昭,不要把你的口水戳我脸上!”

沐霁昭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对不住。那你也戳我吧?”

他的小爪子捏住沐青霜的手,要她学着自己先前的模样将食指送到口里:“你先舔一舔,再戳我。”

“我谢谢你!”沐青霜被逗笑,一把将他揽在怀里揉来捏去。

沐霁昭乐呵呵咧着小嘴跟着笑,这让沐青霜心中那点郁气也烟消云散了。

她可是守过国门打过仗的沐小将军,尸山血海都趟过的,受点鸟气就当历练了。

百忍可成精!

****

转眼到了三月初九,一大清早,仿佛全京畿道的人都挤到镐京北门附近似的,乌泱泱人头攒动的盛况叫人咋舌。

正巳时,赵诚铭的仪仗华盖徐徐行过,万众欢呼。

一身银甲戎装的贺征端坐马背,从容行在赵诚铭车驾左侧,与汾阳郡主赵絮齐头并进,其尊荣地位不言而喻。

进了正门后,赵诚铭的车驾停在道中,身后所有人也随之勒马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