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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养婿(66)+番外

她也是这些日子闲得快要发霉,无端端又想起当初在毓信斋同她与向筠抢过布的“东城白家”。

沐青演挠头想了好半晌,才“哦”了一声:“是说白书衍家吧?白书衍封了吏部考功司司业。奇怪,白司业那一把年纪的,不可能与你有什么交情啊,你怎么会知道他家?”

向筠不是个遇着点委屈就找夫婿哭诉的人,之前布庄那点不愉快,她回家就抛在脑后了,从没在沐青演面前提过。

而沐青霜更不是个喜欢嚼舌根告状的性子,从来都是自己的恩怨自己想法子了结,因此这么久了也没想过与兄长提这茬。

见沐青演疑惑,姑嫂二人憋笑对视一眼,双双弯了唇。

想想也是够了,当日在布庄时,白家那两位的嚣张气焰也真够能唬人的,原以为“东城白家”怕是势大得与“沣南贺氏”都能并驾齐驱,结果白家主事者的官衔品级比沐青演还低半头,真是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比你还低半头啊……”向筠低笑着脱口嘀咕。

虽不明白妻子与妹妹为什么会对“东城白家”露出那样微妙的神情,沐青演还是耐心解释。

“虽说吏部考功司司业的官衔品级虽比我低半头,却掌管着官员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宜。而且白家前朝时也算京畿道名门之一,是个书香世家,这位年过五旬的老人家看谁都眼神儿都是从上往下的。”

“难怪了。”

沐青霜与向筠不约而同地笑“呿”一声。

****

三月卅日,武德帝赵诚铭遵守事前对沐家的口头承诺,命人带了沐青演与沐青霜兄妹俩前往大理寺狱中探视沐武岱。

兄妹俩在狱中见到父亲时,双双舒了一口长气。

虽不知之前在钦州朔南王府的狱中是何情形,至少在大理寺的狱中,沐武岱是被单独关押的,看起来非但没有被用过刑的痕迹,他的脸甚至还有些圆了!

“沐都督,伙食不错啊?”沐青霜背靠着墙面,双臂环胸,啼笑皆非。

沐青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

沐武岱笑望着一双儿女,豪气不减地挥挥手:“俩兔崽子,以为你们老子我在牢里,会跟染瘟的鸡仔似的?笑话。我十六岁从戎,枪林箭雨里气势都没倒过桩,坐个牢还能把我坐蔫儿了?”

“行行行,沐都督威武沐都督气势!”沐青霜缓缓将后脑勺抵在墙上,抬袖遮面,闷声轻笑,眼角却沁出点点劫后余生般的泪花。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

待这父女俩一如往昔地斗完嘴后,沐青演正色看向自家父亲:“爹,渡江当夜到底怎么回事?您为什么坚持要等三司会审?”

沐青霜偷偷揩去眼角泪迹后,也将专注的目光投向父亲,等待他揭晓这困扰沐家近半年的谜底。

沐武岱盘腿坐在铺了薄薄破絮的木床上,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老脸,苦笑:“阴沟里翻了船,又死无对证,只能吞下这闷亏。”

原来,渡江之战当夜,沐武岱所率大军的营地突然来了一名身着沐家暗部府兵衣着的年轻人。

沐武岱任利州都督后,家中的暗部府兵先是交给其子沐青演统辖,待沐青霜结束赫山讲武堂的学业后,暗部府兵就交到她手中。

先后近十年,暗部府兵的成员有所更换,又总藏在金凤山中,长居州府利城都督府的沐武岱对许多新进的后生自是不熟悉的。

“……他受了很重的伤,我见到他时他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说话也断断续续,”沐武岱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回想起了自己当夜那跌宕起伏的种种,“他说,红发鬼大军越山,暗部府兵被全歼,红发鬼已踏破循化城,令子都部也全员殉国。”

若只是这般,老辣的沐武岱不会乱了阵脚。

“他给了我这个。”沐武岱从怀中拿出一小截银红布料,还有一张皱皱巴巴的残破纸片。

那布料是银红色云雾绡,金泥滚边,饰以流云纹。布料上有重重叠叠的暗红血污,时间久了,瞧着已呈深黑之色。

而那残破纸片,是一段金凤台古道的地图。

在沐青霜向赵诚铭呈上金凤台古道地形图之前,这条隐秘的古道整个利州只有沐家人才清楚。

有这两样物品的作证,沐武岱自然心神大乱。

而那人在垂危之际带给他的所有消息里,彻底击溃他心中防线的,是“大小姐阵亡,被红发鬼悬尸循化城门”。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消息更能绞碎一位父亲的理智?

“所以我下令拔营赶往利州,”沐武岱仰起头,眼中有泪,唇角却有自嘲苦笑,“走出不过二十里,老子才突然醒过神来……”

沐青霜与沐青演噙泪对视,两兄妹也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无奈苦笑。

谜底揭晓,真相大白。

他们的父亲身为领军之将,在复国之战最关键的一役中,罔顾战略大局,擅自放弃了自己的防区与阵线,调动大军转向不该去的方向。

这是事实,铁板钉钉是有罪的。

可对沐青霜来说,她的父亲,是真真正正,将她疼爱到了心坎里啊。

沐武岱猛地一拍大腿,怒到眼角飚出老泪来:“我家萱儿自打接掌暗部府兵后,在林中时就只穿暗部府兵的青衫布甲,怎么可能是着红衣阵亡的呢!”

可那时传话人已经咽气,沐武岱也确实下令拔营改道,二十万大军都是如山铁证,真真是无从抵赖的。

就这么个拙劣至极的圈套,却因正中了一位老父亲的舐犊之心,便将在利州煊赫数百年的沐家摁倒于无形。

“错了就是错了,”沐武岱再度抹脸,豪气地一笑,“所以我说等三司会审,到时也不必辩解什么,该怎么判怎么判,老子认账!”

沐青霜使劲眨巴着泪眼,举步走过去,侧身在木床边沿坐下,伸手揽住父亲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亲昵地将头放在那宽厚的肩头。

有热泪汹涌而下,沾湿了沐武岱的肩上衣衫。

可沐青霜的神情却没有悲伤也没有怨尤,她红唇弯弯,杏目也弯弯。

她哽咽的嗓音里有笑,沙沙的,却甜丝丝:“爹,我觉得,您这会儿可威了风,脸上每道褶子里都透着股磊落豪气呢。”

沐武岱也是泪中带笑,爱怜地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发顶:“你这丫头,要夸就好好夸,没事提什么褶子?伤感情。”

沐家人虽不拘小节,却也是知分寸避忌的。沐青霜是个姑娘家,自打七岁以后,便不曾再与父亲有这般亲昵的肢体接触了。

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对一个因舐犊情深而身陷囹圄的老父亲来说,没有什么比女儿这样亲近的撒娇更能安慰他的心了。

沐青演看着父亲与妹妹亲昵相依的这一幕,笑着抬掌擦去眼中的泪。

“就听爹的,等三司会审,是什么结果咱们都认,没什么大不了。”沐青演抬起下巴,那骄傲的骨气与父亲和妹妹别无二致。

循化沐家数百年没出过一个软骨头,敢作敢当,错了就是错了,挨打也会站得稳稳的。

全家人一起站得稳稳的,扛过千夫所指,扛过家门声誉的低谷。

然后,再一步一个脚印,将丢掉的光荣与显赫拿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纠结很久,反复重写了十几个版本,尽量让它没那么沉重,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QAQ 是的,我又迟到了,等会儿来发红包,嘤嘤嘤,大家小长假第一天快乐鸭~

第47章

如沐武岱所言,但凡听了事情经过的人,都能明白这是有人给他下了套。可这下套之人是谁,目的是借此扳倒沐家还是另有所图,谁也不敢妄言。

若硬要凭空揣测,自是赵家最可疑。但赵诚铭是个极其爱惜名声的人,一心一意想做个名垂青史的开国圣主,即便有意剪除各地势力,以赵家力压群雄的大势,大可选择许多种台面上的措施,断不会采取如此粗糙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