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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相逢应不识(99)

千晴拱手行礼,转身时猛地甩了甩衣袖,踏出攘邪阁时,千晴愤然长吼一声。

刹那间,群鸟振翅飞逃,引得松涛波动,海浪一般。

千晴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咆哮,他之所以如此气愤,是因为这次他与凤昭明对招结果并不理想。

十年前,千晴攀上擎天之柱,被正阳仙宗找回。他是仙主遗脉,望我一族宗主,地位崇高。

然而有一件事,即便他地位再高,也没有办法。

那就是十年前他上山时,被一元婴修士重创,脑中海量的光阴碎片被其击碎。若要复原这些光阴碎片,非要菩岳宗百忍宗主的鲜血不可。

但千晴现下只有筑基修为,强行引化神修士精血入耳,次数多了,会对千晴造成不可知的伤害。

因此凤昭明曾对千晴说道,只有千晴接下自己十招时,他才能将百忍宗主的精血灌入千晴之耳,修复他脑中的光阴碎片。

十招说来简单,然则,凤昭明被正梧洲公认为‘战力第一人’,千晴与他肉搏,极少能抵挡得住。

是以十年过来,千晴并没有想起很多当年失去的记忆。

只记得在某间昏暗的房间里,一双浑圆的眼,断断续续的咳声,以及对方洁白的手腕。

……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忘了谁!

千晴耳朵、脖颈红成一片,他急速朝外走去。霜叶、莘花知晓他心情不好,各个低眉顺目,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临子初与佩儿见到千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一脸怒容,眼神烦躁,皱眉前行,散发着一种‘无事勿靠近’的强大气场。

见千晴如此模样,佩儿知情知趣,不敢上前。

然而临子初见到千晴的瞬间,抬步便上前,口中唤道:

“千晴……”

千晴脚步一停,扭过头来。见到临子初,千晴表情难看,僵硬的笑笑,道:“临子初,你怎么在这里,你的病好了吗?”

“劳烦千晴挂心,”临子初捂住咽喉,轻咳一声后,说:“今日已无大碍。上次与你饮酒还未尽兴,能否容我再邀你共食?”

听着临子初的咳声,千晴微微一怔。

一旁的佩儿心中大喊,以临子初目前身体的情况,卧床静养半月都不夸张,什么叫‘已无大碍’?居然还要饮酒作乐?她这师兄,当真是要谈情说爱不要性命的典范啊!

然而佩儿也并不如何担忧。毕竟千晴虽然在临子初昏睡时来看望过他三次,但言辞委婉,并不如何亲密,此时千晴心情不好,想必是演武会将至,紧张烦躁之故,不会答应临子初的邀请的。

就在佩儿心中叨念‘亏得师兄对千晴日夜思念,恐怕——’

千晴沉思片刻后,他点点头,道:“也可。”

‘恐怕小仙主与师兄感情并不是那么好,只是……’佩儿正想到这里,忽然听千晴这般回答,忍不住‘咦’了一声。

“跟上来。”

千晴说着,快步向前,脚踏腾云,朝望晴峰飞去。

临子初连忙抽出寒鼠剑,同时对佩儿说:“你回去吧。”

佩儿道:“师兄,你身体受得住吗?”

临子初手捏剑诀,踏在寒鼠剑身。他体内灵力初定,强行催动下,使得自身站立不稳,剑身摇晃。

口中却道:“自然无碍。况且我与千晴同处,即便有什么问题,也有他帮衬,你不必担心。”

说完,寒鼠剑嗡鸣一声,载着临子初向前疾行。

等临子初靠近,千晴才加快了飞行的速度,两人并肩向前,霜叶、莘花紧跟其后。

一路上,千晴并没有与临子初交谈。他情绪亢奋,脸颊绷得紧紧的,下颌弧度十分僵硬。

直到上了望晴峰,步入宫殿,千晴都一言不发。他径直走进寝宫,身后宫门自动阖上。

霜叶、莘花低眉顺目,分别站在寝宫大门外两侧。

临子初在门外徘徊,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将宫门推开。

走近千晴宫殿后,没忘记将房门关紧。

千晴自凤昭明那里离开时,时间便不算早。这会儿夕阳西下,房间里没有唤醒荧光,光线略显昏暗。

千晴独自一人,站在窗前。面前纸窗大开,有夏日的热风,扑面吹来,引得千晴身上衣袋缓缓飘动。

临子初静静看着千晴的背影,不知怎的,就是觉得,背对着自己的这个年轻修士,此刻一定是非常、非常寂寞。

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站在千晴身旁。

千晴侧目看了临子初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

殷红的夕阳全然躲在地平线后,金色的霞光逐渐褪却,暮色缓缓降临了。

“十年前,”千晴伸手朝东方指去,开口道:“我是在那里,被师尊带回正阳仙宗。这十年间,我一直在找寻当年那个被我遗忘的人,然而无论怎样公告天下,均没有打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千晴笑了一声,没等临子初回答,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他问:“还喝酒吗?”

临子初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瞬,千晴手中就多了一个圆肚的酒坛。

他手指抚摸酒坛上的塞子,将酒塞打开时,房间里登时弥漫着诱人的酒香。

千晴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水外洒,将千晴胸襟打湿。

临子初道:“也给我喝一口吧?”

千晴便将酒坛递了过去。

临子初垂目看了看,仰头便喝。

比起千晴来说,他喝得可文雅多了,下唇贴着酒坛,舌尖点着坛壁,没向外溢出一滴酒水。

两人共用一坛酒,喝到天全然黑时,酒坛中的酒仍是满满的,没见分量变少。

到这时,临子初才发现千晴手中的酒坛究竟是何物。原来此物名叫‘酒入舌出’,乃是一种坛状的仙器,若将酒水放入其中,便可有源源不断的酒水盈满酒坛。

此物多半是修习变化道的大能施展法术制成,较为罕见,只有举办大型盛会时,才会拿来招待嘉宾。

临子初长吸口气。他喝得太多,喉咙灼痛,脸颊也烧了起来。

当他发现这酒坛就是酒入舌出之后,便停手不喝了。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千晴一人独自饮酒的声音。

他跨坐在窗框下,右手稳稳托住酒坛。千晴看着临子初,问:“怎么不喝了?”

“喝不下了。”

“你之前那次喝的更多,”千晴道:“可是生病后身体不好了吗?”

临子初道:“是这酒太烈了。”

千晴点点头,接受了临子初的回答。他晃了晃酒坛,问:“你为什么要用银针压制体内的灵气?”

临子初顿了顿,并不想详细解释,只道:“……与我体质有关。”

千晴沉思一阵,道:“你之前也说,因为你的体质关系,碰到我的刚卯,刚卯便会发光。”

“……”临子初沉默着,醉酒的双眼,定定望向千晴。

“再给我看一次。”千晴放下酒坛,上前几步,走到临子初面前。

临子初轻声道:“看什么?”

“看你碰我的刚卯。”

临子初心脏一沉,刚要拒绝,便被千晴握住手腕,拖到床榻边。

千晴贵为仙主之子,寝宫床榻皆是干净整洁,不容外人靠近。

不过千晴似乎不以为然,他把临子初按在床上,拉着他的手,靠近自己枕边,示意他去触摸。

临子初无奈,犹豫了一下。

之后抬起手,打开晶匣,将其中装着的刚卯双手捧出,放到千晴面前。

千晴屏住呼吸,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临子初手中之物。

那刚卯破旧不堪,被人用外力拼接在一起,然而烧焦的痕迹无法遮盖,七零八落,没有玉质应有的润滑感。

不过当刚卯触碰到临子初的皮肤时,一种温润的光,映在两人眼前。

两人均可夜中视物,房间里没有荧光,更衬得面前刚卯颜色翠绿,美不胜收。

临子初心中不忍,道:“千晴,凡物终究是凡物,怎配让你如此挂心?不过是一块凡玉,越是珍惜,……失去的时候越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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