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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玉纳珠(173)

等了多日,却等来这等气恼人的话,尧暮野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的丈夫在京城,你能去哪里?都说了以后绝不会再打你半下,大不了以后你再这么无法无天地气人,我离家出走好了,免了惹你的厌烦,还不行?”

这话一出,玉珠的泪意更加止不住,哽咽声渐重。

尧暮野扬着脖子,瞪着一双凤眼,对着船舱棚顶无力地咒骂了两声,可是手却轻拍着她的后背,温言道:“好好好,我不走,直接跳了府里的深井给你看可好?”

就这种恼人的妇人,他一个都摆弄不明白,那皇帝竟然收拢了满满一后宫?也难怪历代大魏天子都是早亡之相。

玉珠听着尧暮野这无赖之言,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尧暮野投井的样子,心情一松,忍不住破涕而笑。

尧暮野这几日来的一口郁气,也终于可以小心翼翼地吐出来了,取了床边的手帕给玉珠揩拭着眼泪和鼻涕。

这女子心事沉,尧暮野也说不准她会不会记仇,暗自与自己计较。但是有一样,他可是肯定,就是这小女子甭想借此出什么幺蛾子。

那日白水流和广俊王的仗义之言,到底是由环翠入了他的耳中。

可真是两位惜花爱花之人呢,不过是夫妻间的争执而已,竟然眼巴巴地跑来要替他的老婆写折子上休书,好他娘的古道热肠!大魏王法就是这么用来挖人墙角的?

尧暮野如今算是认清了自己选如今的处境,尧家不能倒,若是他尧暮野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尧家偌大的家业不提,就是他这已经怀有的身孕的妻子,也有人眼巴巴急不可耐地等着接收呢!

幸好这新船船速够快,很快就到达了京城。

玉珠的妊娠更重了些,到了最后,简直是吃什么吐什么了。

待回了尧府,尧夫人听闻自己的儿媳妇怀了身孕,竟是欢喜得难得笑出了声,只拉着玉珠的手,直言她是尧家的大功臣,又吩咐厨房在另外调拨些人出来,专门给她的二儿媳开了小厨房。有请了专门调理孕妇身体的名医,为新妇调理一番肠胃。

不过婆婆的慈爱,在听闻了萧妃不得入宫后,便打了折扣,尧夫人自有自己的一番手段,待转了几日后,当皇帝从行宫回来时,她也终于从宫内人那里听闻了这内里的经过。

只叫了尧暮野来,冷冷地问:“你的媳妇为何要这般对皇帝讲?难道她不知萧妃不能入宫的后果吗?”

尧暮野顿了一下道:“母亲息怒,是我让她这般讲的。”

尧夫人听了一皱眉:“你……这又是为何?要知道我们尧家送去的女儿,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怀有身孕的,萧妃若是传下男孩的话,便是尧家唯一的希望,不然照着这形势下去,白妃的儿子肯定是要成为王储的不二人选啊!”

尧暮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直视着母亲道:“母亲,你怎么还看不出来,皇帝这是立意要削弱尧家,只一个萧妃,要跟扭转不得乾坤!”

尧夫人长叹一声道:“你说的有些道理,皇族想要削弱世家实力,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杨家再也不是当初入江南时的落魄穷酸的模样了,从先皇时候起,京城周边的布防军队便成了皇家直辖。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世家更迭,潮起潮落,他们皇族便在其中左右逢源渔利不少。而如今北方初定,大魏再无北患后顾之忧……各家都可以空下双手,有了空闲,窝中内斗了!”

第162章

尧暮野与母亲相谈了一会,便起身要走,尧夫人看出儿子似乎是有了主意,却并不愿同她言明。她是心知自己儿子的,心思胆量奇大,且轻易不听人劝,是以,她的心隐隐担忧了起来,忍不住提醒儿子道:“我们尧家当初辅佐杨家在江南立足,得来满门忠良的美名。而如今尧家传到了你的手中,万万不可辱没了先人的英名。”

尧暮野拍了拍母亲的手道:“母亲,父亲喜好玩乐,不理家族事务,我是从小便看着您操持偌大的家族事务,也曾经见您在无人的时候偷偷哭泣,那时我便想,总有一天我会接过您身上的重担,让您像其他府宅的贵妇一般安平悠哉地度日。而今,这心愿依旧没有打达成,还是叫您平白担心了。死了几百年的祖宗们离儿子太远,未得相见,可是您与妹妹还有我的妻儿,我们满府的族人,却是要时时与儿子在一起的,我不敢向母亲保证什么,但是若是刀悬尧府的头顶,我唯有保全你们的平安为第一要义!”

这是尧夫人第一次从顽劣的儿子嘴里听到类似于心疼她的话,心内竟是说不出一暖,可是他话里透出的意思,又叫她隐隐有些担忧。

不过望着自己英俊挺拔的儿子,她缓缓吐了一口气道:“既然你能将满府人的性命放在最前头,那么我便自可放心了。”

母子说完后,尧暮野便走出了母亲的院落。

回到房间时,正看见玉珠拿着笔在画纸上描画图样。孕妇不可动针线,不然太劳累眼睛了,而且玉珠以前做的就是玉雕的精细活儿,可是要将养眼睛的。

所以她便画下了图样,叫丫鬟环翠来绣。而这图样乃是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头。

珏儿已经搬出了尧府,再过几日就要与常满成婚了。她用玉珠一样,自小无了父母,所以这成婚的喜枕便由玉珠承担了。赶着绣出来给她做嫁妆。

当她抬头见太尉回来时,便起身道:“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原来今晨一早,她便与太尉商定要去瞧二姐,因为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坐马车走这么远的路,所以便陪着她一起去了,而妹妹尧姝亭闲来无事,也要跟去。

其实太尉这么得闲,还有一点原因。

宫里的圣旨下了,只说萧妃身染恶疾,不宜回宫,特典封为淑惠夫人移居宫外,同时赏赐良田屋宅。

像这种“夫人”的称号可不同于臣子贤妻的册封,甚是暧昧,大约都是皇帝恋慕上了带不得宫里的女子,譬如名妓、寡妇一类,便册封个夫人在宫外就近安置,这便是皇家的外宅。

而萧妃堪称大魏第一个由宫中妃子被贬为外宅夫人的。再加上那“恶疾”一说,简直是断绝了她以后的回宫之路,而她腹内的孩儿,也再不可能承袭皇子封号,只能随了母姓罢了。

这也是以前那些皇室外宅女子诞下的龙种的处置方式。这些外宅所生的孩子将来甚至不如那些臣子的孩子,可以入宫与皇子伴读。他们只能籍籍无名地度过余生。

玉珠当初一心只想保全二姐和孩儿的性命,可是她到底是低估了皇上的冷血狠心,竟然褫夺了二姐的妃子封号,给了她这么一个尴尬而窘迫的名分。

这几日,玉珠实际上一直被内疚不断的磋磨着,尧暮野当然是看在眼中。他却觉得事到如今,这皇家的破家事也该告一段落的了。

按照太尉的本意,甚至不愿交玉珠再跟她这个二姐再接触了,可是现在这小姑奶奶虽然是被自己哄得开了口,可是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又开始像初识是那般客客气气了。

偏偏这种态度又让他作恼不得,也只有耐着性子在忍一忍,等她过了这怄气的劲头再说。如此一来,他就不好阻拦姐妹二人相见了,可是又放心不下,干脆便一起跟来了。

这一路玉珠都是话语不多,自低着头不知在沉思着什么。尧暮野怕路有颠簸,便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做了绵软的靠垫。

她就这么乖巧地趴伏在自己的怀里,眨巴着大眼,又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等到了二姐新被赐下的宅院时,玉珠才抬头起身下了马车。

可以看出这庄园不大,院墙倒是很高,可以看出新修加高的痕迹。玉珠略略放心,这宅院虽然不大,但是相对而言更好看守,而且少了高大的树木灌丛,也减少了刺客的遮挡。对于二姐来说,安全比奢华的享受来得更重要一些。

以前的萧妃,现如今的淑惠夫人再过月余就要临盆了,不过听说二妹前来看望自己,仍然在侍女的搀扶下挺着大肚出来相迎。

可是当她笑盈盈地望向自己的六妹时,却吓了一跳:“不是说坏了身孕吗?怎么反而身子这般的单薄?”

玉珠看着二姐丰盈的脸庞,倒是缓缓松了口气。

毗邻二姐庄园的没有其他人家,而是一片开阔的跑马场。是以太尉无事,便带着妹妹尧姝亭前去骑马。

而玉珠也得下空闲与二姐长聊一番。

淑惠夫人这里倒是都是孕妇吃得畅心爽口的吃食。蜂蜜大枣里塞满了核桃仁,盐渍杨梅很是开胃,甚至还有碗热腾腾的蜜豆羊奶酪。

玉珠根本没有二姐的好胃口,只是看着二姐深吸了一口气,艰涩地说道:“二姐,你骂我吧,这次去行宫,我非但没有劝说皇上接你回宫,反而害得你被褫夺了妃子封号……”

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二姐伸来的一勺甜丝丝的奶酪堵了嘴。

“你呀,还是同小时一样……”淑惠夫人用手帕轻轻地替她抹了抹嘴角道:“记得小时,我们几个顽皮,都不肯听祖父的话,他让我们临摹前朝的山水图,并吓唬我们,画不完的话,不准去茅厕,也不准吃饭喝水。可是那么长的一幅,哪里画得完?所以祖父离开书房后,我们都是画了几笔,就丢开手跑了。只有你小小的个头,坐在椅子上胳膊都不够长,便站在椅子上垫着脚儿,一笔一划地勾描着,愣是画了足足两个时辰全将它画完了,只是侍女过去抱你下来时,才发现你尿了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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