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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玉纳珠(31)

可是当他哼着新学的小曲,举着自己的袖口小茶壶,带着老仆回转时,突然发现这院子里似乎少了些什么人。那六丫头的屋子里也不见亮灯。

于是,他不禁奇怪地开口问道:“六丫头怎么睡得这么早?可是生病了?”

王夫人立在门口,一边命人泼洒盐水辟邪,一边冷冰冰地道:“她说是要参加玉雕大赛,嫌弃这院落狭窄,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了,刚才叫丫头雇了马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了!”

萧老爷听得有些直言,连忙去推开六姑娘的屋子一看,可不是嘛!连床上的铺盖卷都没有了!”

可是萧老爷一向是知道自己家夫人的尿性,看着她那阴沉沉的脸,又是撒盐又是作法的,便知有事发生,可是这天都这么黑了,他这老婆被什么迷了心窍,没有半点慈母之心,怎么能放心叫六丫头一个姑娘家连夜赶路搬家呢!”

一时间,萧老爷也是词穷,气得一摔手里的茶壶道:“这……这是比茶楼里变戏法的还厉害!大变活人啊!有能耐,将我也变走!这家里全由你这婆子做了主!”

第27章

这大变活人实属不易,王夫人虽然一心只图了家宅清静,可是也留了心眼,生怕那活人自此一去不复返,是以在玉珠临行时,扣住了那碟牌,只说等参赛的时候再给她送还了去。

王夫人虽然不知玉珠雕工技艺的高低,但是既然尧夫人都赞不绝口,想来技艺也是不错的。

碟牌上的名姓不可更改的,上面既然写的是“萧玉珠”那么就是代表了他们萧家的荣辱,想到这,王夫人略觉心安,心内隐约对玉珠能够一举获得胜利心生无限的期望,倒是略有安慰。是以对于萧老爷的破口大骂也是难得的包容,系了勒额倒在床上,充耳不闻。

单说连夜离家的玉珠,虽然走得匆匆,但是必要的物件都是带全了的。幸而王夫人也不想彻底与她撕破脸,虽然扣下了碟牌,却并没有检查玉珠的衣箱,否则她会发现,这孤女可是家底颇丰,有四包调成了锭的银子压着箱底呢!

这还要归功于珏儿平日里的精打细算。自打刘姑娘搬到了县郊度日后,她便每日勤快地拨打着小算盘,努力地替六姑娘积攒家底。在临出发的时候,又得了六姑娘的允许,剪了一副小棵的人参拿去典卖,虽然药店压了价钱,可依然卖出了不少的银两。

有了银子傍身,珏儿觉得陪着六姑娘走到了哪,心里都不会慌张,自此主仆二人举案齐眉地过活倒也不错。

所以现在就算连夜被王夫人撵了出来,珏儿却觉得甚好,以后总算可以自在地给姑娘熬顿滋补汤水了。

“六姑娘,您想出来住,怎么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原先我陪着您逛街时,您总是问那些个店掌柜附近的屋舍租赁,原来就是为的这个啊!”

六姑娘坐在略有颠簸的小驴车后,笑了笑,轻声道:“我也没想到能这么快便搬出来了。”

就像六姑娘所言,这临时租下的院落实在不是什么华屋,看着式样,也是一处老宅。屋主是个独居的女居士,虽然租客连夜搬来,她也没有半分的好奇,只是在门口挂了一盏油灯,帮着玉珠将驴车上的东西全都搬到偏屋后,便关锁了房门,对着玉珠淡淡道:“天已经不早了,姑娘先歇息下来吧,有事待明日再说。“然后便去了一旁的佛堂念经。

女居士索要的房租不高,还提供三餐,但是因为礼佛的缘故,加上生活本就清贫,基本难以见到荤腥。珏儿吃了两顿咸豆泡饭后便受不住了,主动提出自理了餐点,另外买了锅具在偏院里砌了小灶,自己买米割肉做饭。

“六姑娘,为何你偏偏要选这里?”一边打扫着偏屋房梁上的蜘蛛网,珏儿一边不解地问。

“屋主虽然一人寡居,可是她的丈夫却是位大魏北军的校尉,当年荣关一战,战死沙场。皇帝亲封了这些遗眷免税印挂在自家的门堂上,不但免了以后这些人家的苛捐杂税,还需各县官府特殊照应这些个英烈的家眷,但凡是孤寡者逢年节还要送上米面。我们寄居在这样荣光的人家,会少些麻烦。”

听六姑娘这么一解释,珏儿便懂了。只是有一件事让珏儿深觉遗憾,便是不能随着萧家人一起入宫见萧妃了。

可是玉珠却浑不在意,虽然不能见二姐的确是叫人怅惘,但是想到再见大哥萧山的尴尬,还是不见为妙。既然当初临走的时候王夫人特意强调了她不必入宫,那么玉珠便也淡然接受,省了诸多的麻烦。

她暂居的院落虽然清静,可是转了巷口出去便是一排商铺,其中便有两家玉铺兼卖玉料,因为互相竞争,价格也攀比的厉害,那玉料虽然不必玉石镇的便宜,却也价钱公道。

所以这玉料一时也不缺乏,玉珠让珏儿收了块好料,然后指导着珏儿开料去皮,给自己打一打下手。

自从看了爹爹的遗作,她的感悟颇多,深觉自己的圆雕和镂雕的工序皆是有些细待琢磨之处,是以在这两项上便是追求着更精进一层。

于是整日里,小院的东屋木鱼声声,西屋里小锤咚咚,甚是雅音遥和。

这两天她正雕刻着一尊四面观音,打算送给女居士——她在床前新设可个小佛龛,原本打算请一尊小木观音,可是玉珠却说她雕刻一尊玉的更好,玉能养人,在床榻前最能安眠。女居士自然是感谢不尽,既然是放在小佛龛里的,小小的一尊,不过鸡蛋般大小。

因为东南西北四面观音分别代表着慈悲、福音、和平、指挥,所以手里也分别握有佛珠、水瓶、莲花、经箧。这手指的细节和持握之物最是考验着功底。又因为佛像甚小,更是提高了难度。玉珠雕刻得甚是投入,倒是将几门新学的技巧,逐一的试炼了一番。

这几日天热,西院又西晒得厉害,玉珠每每到了下午,就热得汗透衣衫。

幸而这院落里没有男人,珏儿外出去买菜,而那老妇人因为年岁大,有午睡的习惯,一时不能起身。是以玉珠在着装上也可以随意一些,大开了窗子通风后,干脆解了外衣,里面只着了贴身的肚兜,下身也只着了及膝的衬裙,光着脚儿踩着便鞋,坐在藤椅上认真地替刚刚雕琢好的小像打磨。

轩窗之内,佳人香汗透衫,满头青丝被绢帕包裹,微微那么几绺垂落在光滑的肩头,而月白色的肚兜包裹着胸前的那一对浑圆,衬得胸口纹绣的那几朵芍药似乎随时要怒放。

当尧太尉利落地从巷尾的高墙跳入院中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番春景绣图。

尧暮野原本总是觉得这女子虽然模样生得可人,可是未见得全身俱是佳品,但凡女子就算生得再美,也难免有扁胸、圈腿诸多的遗憾。向来这小妇也不能免俗,自此时心内做好了大失所望的准备,也好早些情尽意散。

可这个西北小妇,是从灵石里镌刻出来的?这般细细地望去,微露的雪胸莹白,似堆雪叠云,而那垂着藤椅下的一对美腿纤长而细润,微微交缠在一处,那未穿鞋袜的一只脚儿翘在半空,不时随着手上的用力而微微蜷缩起精致的脚趾,若打了结的玉兰花,勾得人心内发颤……

尧太尉呆看了一会,突然微有些恼意:蠢妇!竟是私下里这般的穿着!难道她先前便是这样为人之妻,也难怪妇德有失,引得小叔孟浪!

当下轻巧地来到了窗前,倚着轩窗挑着眉,用指节敲着窗棂问道:“小姐当真是清凉啊,可是知在下将至,就此盛装以待?”

玉珠正在用心,全神贯注压根不知尧少已至,就此听闻了男人的声音,惊得她差点将手里的观音摔落在地,猛地抬头一看,便看见尧少那似笑非笑的脸,君子翩然英姿依旧,只是那一双凤眼闪烁的光叫人心内陡然生寒……

玉珠几步急冲了过去,砰地一声关了窗后,连忙抓起衣衫穿上,正靠在屏风处单脚支起套着布袜的时候,那位贵人已经径自入门进了里屋,玉珠惊得一时站立不稳,差一点就要摔倒,他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藤椅上,然后径自蹲下,只握着她莹白的脚儿,细细地端详了下,慢慢地替她套好了鞋袜,将袜带缠绕在纤细的脚踝处打了个结儿。

虽然相见的次数不多,可是玉珠算是彻底了解了这位随心所欲的秉性,当他的手指微微在她的脚背上摩挲时,她强忍着不适的战栗,忍住没有将脚揣在他的那张俊脸上,只轻声道:“未知太尉还有何等的本事?竟然连这等越墙宵小的本领都了若指掌……”

太尉替她穿好了袜子,半抬起了头,挑着眼儿道:“小时厌烦书堂先生长篇累牍,甚是啰嗦,便是练就了这项翻墙本事,幸而相隔多年,丧未荒废……本以为小姐不欲人知你我之交,若是小姐不喜,下次当高马华车从大门撞环敲门而入,不知到时小姐可会如此盛装洒扫以待?”

若是易地而处,玉珠当真是要笑着敬佩这位的强词夺理,照着这般来看,她还要满心感激这位越墙君子的善解人意不成?

这时尧暮野蹙眉看了看四周的简陋,这西屋一团热气,只呆了不到片刻,便有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也难怪这妇人方才穿得如此清凉了。他向来忍耐不住鄙陋之处,当下只拉了她的手道:“此间闷热,我带你去消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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