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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玉纳珠(39)

只是那六姑娘出身卑微,一个商贾弃妇,如何配得尧家二郎?

若是他贸然与萧家人说出了这内里关节,势必影响了尧太尉的世家清誉。若是太尉迁怒,自己这泄露了关机之人也难逃牵连。既然如此,自然是早早撇清,只推托了无能为力便罢。

不过他这知情人心知太尉今日早朝迟迟,势必是与那六姑娘脱不开干系。在看这太尉春风得意的模样,一时竟是可以想见昨夜是何等旖旎香软,心内的怅惘便更甚——竟与那等绝色失之交臂,此生憾事,竟不知可否有一日得偿了夙愿。

不过此番用兵事关重大,志在收复北方失去甚久的大片疆土,此番北人内乱,正是大魏出兵良机。太尉筹谋甚久,策反北人亲王阿刺骨接下联盟,助他争夺北人帝位,一朝倾覆北帝政权。

大军在三日后便要出发,温疾才建功立业在即,那点子温柔香暖心思也暂且搁置到了一边,当下陪着尧太尉入营,一时间校场杀声阵阵,马蹄卷起的烟尘直冲云霄。

太尉此番呆在军营又是三日。

大军开拔之际,皇帝亲登城台,宣德门大开,三军将士披挂战甲从城门浩浩荡荡地出发。

沿途相送的百姓人山人海,更有那妙龄女子折柳赠绢帕,与心爱的情郎依依不舍地别离。

戎装将士们更是胸怀凌云,热血飞扬,高声齐喝:“复土开疆!醉卧沙场又何妨!”千万儿郎的壮喝直冲云霄,更激得相送百姓疾呼:“扬我大魏魂!壮我大魏风!”

就在这声声颂喊之中,尧家二郎高立于点将台上,峨冠宽袍,手持帅印,郑重将它递交此番主帅——自己昔日同袍博远侯陆展峝,而征战的副帅为忠烈温疾才。两大大魏帅才掌兵,更是让士气为之一振。

在熙攘的人群里,更是有无数女子是倾慕尧家二郎的风采,一路相随,热泪盈眶高呼着二少的名姓。在看到尧太尉托付帅印,城下点兵的飒爽英姿时,只激动得几欲晕倒过去……

在这繁华而迷离的盛世里,从不缺乏追逐美貌儿郎的簇拥!

玉珠戴着纱帽挤在人群中,觉得呼吸略显憋闷,于是在身后侍卫的环护下从人群里慢慢挤出。终于离了大路来到了一旁的小巷。

今日倒不是她有意入城来看热闹,但是后日便是玉雕大赛的初赛了,按着规定,所有参赛者要来到内监处确认参赛碟牌,谨防有人偷盗碟牌冒名顶替。

而玉珠是昨天才终于拿到了刻有萧玉珠的碟牌,所以自然是要抓紧时间赶在初赛前,来内监处核查。

只是没料想今天竟然是大魏出兵之日,大街小巷皆是送兵的人群,马车亦不可行,只好下了马车在侍卫的环护下一路抄着近路朝着内监府赶去。

待到了内监处,前来复核的工匠倒是没有几个,大多数人一早便复核完毕,加之今日城中盛况,就连负责核查的官员都离了本职,跑去看热闹了。

是以前来复核的参赛工匠都等候在庭下,等待着官员兴尽而归。

他们原本三三两两地闲谈,待玉珠戴着纱帽入内时,纷纷惊异地投递了目光过来。

玉匠一行无女子,这不是什么祖宗规定,而是天择淘汰所致。更何况看着入内的女子,身姿娇柔若柳年岁不大的情形,看那体态风度更不是什么气力大的乡野村妇,加之手臂还吊着绷带,更是弱不禁风。

一时间心内都起了猜忌,心道这小女子莫不是走错了衙门口,跑到这主管工匠的内监府里作甚?

身后的侍卫这时取了折叠的胡床,支在一旁的庭下的一棵榕树下,让六小姐坐下休息。

许是观礼兴致太浓,那入册的官员竟然是临近午时也不曾回转,眼看这日头正午高挂,又到了午饭的功夫,想来这一上午便要白白来了。有些工匠不耐腹饿,便各自散去。

一旁侍卫等得不甚耐烦,有心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去叫来庭下当差的是差役问一问那官员的去处,可是转念又想到此番自己办的乃是隐差,太尉并不欲人知他与这西北玉匠女的干系。是以虽然办了碟牌,却并没有特意关照一干官员大行方便之门。

能在尧太尉身边当差的,都是心思透亮之人,这么互相小声一商量,便歇了叫来差役之心。

玉珠等了一会,见那些工匠各自散去,她便也起身准备找寻地方,吃了午饭再做打算。

可是当她在珏儿的搀扶下准备离了府衙时,迎面疾步走来一个高大的男子,因为走得甚是着急,竟是与玉珠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那纱帽便径自被撞飞了去。

那迎面走来的男人正弄浓眉待要申斥,可看清了玉珠的面庞时,顿时那喉咙似乎是被什么钳住了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玉珠被撞得措手不及,一时手里拿着的碟牌也被撞飞在地,在石板地上打了个滚发出咣啷啷的声响。她正待弯腰要捡起。那男子却快了她一步,捡起了碟盘,看着上面的名姓低声念道:“袁玉珠……”

珏儿见这男子竟然这般无礼,念出了小姐的名姓,顿时气得小脸微红,径自上前夺取了那男子手里的碟牌。

就在这时,却听那男子身后跟随的侍卫冷喝:“大胆!敢在广俊王面前无礼!是哪个府里的妇人?”

原来这急匆匆赶来的的男子,正是当今圣上的小皇叔广俊王杨素。

他委托内监范大人赶在离任前为他雕琢一座玉山。

要知范青云玉雕千金难求,只从在内监为官,就鲜有作品,而今快要入职户部,以后更是难以相求了。

是以广俊王决定趁早下手,幸而这范大人也是有心与太尉大人一众好友交好,于是显然答应了。

今日这雕好的玉山本该送入广俊王府内,可是因为街市全是相送三军的人群,一时间水泄不通,只能改日再送。

可是这广俊王天生喜好这等玉雕精琢之物。陪着圣上观礼后,便干脆亲自去了存放雕物的内监府衙,打算现自赏玩一番。

却不料在这门口,撞见了一个如玉如琼之艳美妇人,一时间,广俊王呆呆望着那妇人的面庞,突然顿悟——玉若无魂,空有玉色又何益?而眼前这美人一点玉魂凝成的罢。

第35章

广俊王心内一阵激动,只觉得自己苦寻了多日的画中仙子,总算是有眉目。

原来近日广俊王苦心构思,立意画下一副踏春赏花长卷,其画卷之起为宫中正殿,画卷之末为京郊的群山远路。一路穿行街市、河道、城门,上至皇族,下至三教九流无一不有,其磅礴广弘堪比《清明上河图》。

可是一路画得得心应手,偏是在花仙庙那一处,不知该如何描绘气质空灵的花仙。正是这番作画不顺,才让广陵王想转换心思,出城送兵透一口气。

谁知却在这内监府衙的大门处,正撞见了这偷下凡来的仙子。这怎么能不叫杨素心中生喜?连忙开口问道:“我乃广俊王杨素,敢问小姐是哪家府宅里的?待我去你府上与你父母禀明,邀你入我画中可好?”

他瞧见了玉珠身后跟有侍卫,身上的衣服虽然颜色素雅,却是名贵的绸缎,当下心内便认定,她一定是京中富庶人家的女子,若是未出嫁的那就好办了,只跟她的父母禀明一声烦请小姐安坐上一会,让他临摹下来便是。

要知道能让广陵王入画,可是京中许多高门贵女千金难求的美事。一则,广俊王素来格调甚高,与尧家二郎相若,皆是便览群美甚是挑剔之人。能让他入画,那女子定是美过了天际的云霞一般。

再则,京城中贵胄云集,姻缘门阀登基森严,虽然不曾有宗法言明,但是高门大族向来是不会迎娶庶族女子为妻的。可偶尔也有貌美女子因为才学出众,一时被人传诵为才女而被大族子弟纳为偏房的轶事。若能入广俊王的画中,必将扬名,将来就算不能嫁入百年旺族,对于女子的未来婚姻也大有裨益。

像广俊王这等名流,在京城里可以说是无人不晓,所以广俊王这般贸然自报名号开口,准备邀约玉珠入画,在他看来并不应该有什么阻碍。

可惜玉珠还真是不知广俊王的大名,只是听闻他带了个“王”字,心知其身份必定显贵,只微微福礼道:“民女并非京中人士,方才多有冲撞,这厢赔礼告辞了。”说完便准备告辞。

广俊王久负盛名,这等被人当做街边菜帮子的冷遇,真是许久没经历了,当下便想拦住玉珠。

可就在这时,门外又有车马停了下来,只见范青云范大人从马车上下来,看见广俊王立在那里,便笑着道:“未知广俊王亲临,下官有失远迎。”

广俊王回身与范青云大人寒暄的功夫,玉珠便低头从一旁回去了。待广俊王再回过身来,那丽人已经转过街角,不知所踪。

广俊王不由得心内一阵怅惘,若是追过去又失了自己的身份,忽然想起刚才看到的碟牌,灵机一动,转身向范青云问道:“此届玉雕大会,可有一个名唤袁玉珠的女子参加?”

范青云先是一愣,言道:“女子……袁玉珠?下官不曾听闻,待一会询问主管人事的吏官,再来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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