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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玉纳珠(93)

王云亭平日里游手好闲,家里的正经差使一般派不到他的身上,所以家长们有什么大事也不会跟他商量,加之他当初闹的那丑事,更是不会有人与他提起玉珠的近况,是以他还真不知道玉珠已经成为皇商的事情,只看得她满身寒酸,再听了她要买金镶嵌,也只当她是打脸充胖,强装阔绰而已。

于是王公子决定不拆穿佳人的把戏,却要“仇加恩报”,着实感动这铁石心肠的小娘子一把,立刻高声对身后的伙计道:“去,把我带的那一两硬金拿出来!”

伙计应声而去,不消片刻的功夫,便捧来一只小盒,打开盖子,里面便是融成锭的金料。

在王云亭喊出那一声“硬金”时,玉珠便心念微动,待看到那金时,便伸手取在手里用指尖使劲按了按。

黄金虽灿烂,但是质地偏软,所以用它来镶嵌往往会有宝石掉落的意外发生。且需要佩戴者的小心谨慎。可是那位石夫人却偏偏指名要“钉镶”。

这钉镶顾名思义,乃是用工具在珠宝底座金属镶口的一圈铲出几个小小的钉头,再按压住那小钉,卡住宝石。这样镶口浑然天成,看上去小巧别致,但是因为所起的钉头甚小,只适合镶嵌小些的翡翠宝石,若是镶嵌了大的,自然是容易掉下来的。

可是石夫人送来的那颗翡翠甚大,黄金的底座又软,钉镶根本是把不住的,也难怪那位老金匠会说这差事没法做,愤然辞工……

但是王云亭给她看的这块金却甚是特别,别家的金浦也有质地较硬的金,但是往往掺杂了铜等别的金属,金子的色泽暗淡,上不得台面。但是她手里的这一块,质地坚硬而色泽更是澄黄闪亮,用来镶嵌珠宝再好不过了!

这王家乃是与当初萧家比肩的皇商,在黄金锻造上颇有建树,正是有许多不传之秘,才可以在几代皇商更迭中屹立不倒。

“小嫂子,这块硬金在市面上可是买不到的!若不是我随身带了一块,你也见不了这等市面,只是这块金价格甚贵,便是两倍重的黄金也换不得这么一块,需要纹银五百两,只怕娘子是买不起的……怎么样?小娘子若是想得几钱,不妨我们改日相约,我赠给你几钱可好……”

不待王云亭炫耀完毕,玉珠已经转身对珏儿道:“拿五百两银票给王公子。”珏儿闻言,干脆地答应了一声,从钱袋里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到了王云亭的手中,道:“请王公子过目。”

王云亭低头一看,是京城丰字号的银票,举国通兑,确凿无疑,竟是一时看傻了眼,不知如何反应。而这时,玉珠拿了那金,转身便走。这下王云亭可是急坏了,因为那块金乃是父亲嘱咐另有他用的。只待收缴了几家店铺的钱银后,他便要上路,连同那块刚刚熔炼出来的硬金一并交给京城皇商胡万筹的。此番看见了前任小嫂子,笃定她买不起,便忍不住拿出来炫耀一番,可是谁知道这贱人居然真的拿出一张天价银票,吓得他连忙打算把硬金夺回来。可是刚追到店铺门口,就有几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提着他的衣领子,一下子便将他扔甩到石板地上,疼得他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这几个大汉一看就是军伍出身,浑身腾腾杀气,领头那个看出王公子的意思,瞪眼道:“为商者自然要诚实守信,哪有卖出东西还要收回的道理,若是再敢追撵,小心挑断了你的手脚筋!”

店铺的几个伙计见自家公子吃了亏,纷纷拿着棍棒冲了出来,可是看到几个大汉冷笑着掏出了腰刀,只等着他们过来动手,皆是胆怯,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看着六小姐扬长而去。王云亭哭丧着脸,自语道:“拿不出硬金给胡老板,这可如何是好?”

而玉珠买了这块硬金回来后,便立刻命人到金铺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金匠,给他一块自己设计设计的金模,叫他将这块硬金熔炼,倒入模中成形。这样制出的底座果然比先前鲜亮且坚硬了不少,不过玉珠心知就算这金再硬,若是用钉镶的工艺的话,只怕带得久了还是会脱落下来。是以,玉珠在制作那底座金模时,很是花了番心思,在上面加了两个突起的小钩,然后在翡翠原石的下面雕出两个对应的卡槽,和底座两相咬合,这样镶嵌后才能更加牢靠。

待做好了这件玉器,便连同其他一起完工的玉件,叫人带到京城去。不过玉珠心知店铺若想要经营下去,不能只靠这一块硬金,还是要同王家打好交道,长久合作下去才是。不久前,王云亭寻上门来,哭丧着脸,愿意用高价买回那块硬金,恳求她将硬金赐还。她一番旁敲侧击,了解到原来胡万筹也是起了同样的心思,打算控制住京城玉铺的硬金来源,并且先下手为强,已经和王家联系上了。

这也叫玉珠不能不心生警惕,只待会西北接触昔日的夫家王家。

这几日的忙碌,时间倒是过得飞快,太尉大人四处收缴的军粮已尽数运到了征关。

玉珠眼见着一车车军粮从门前经过,心内诧异,因为她听白水流说过现在军营严重缺粮,已经数次发急件去京城催粮,而尧太尉既然有办法自行筹措军粮,为何还要劳动朝中白大人准备粮草?

就连尧太尉手下的几个副将也是吃不准太尉的心思。

第86章

不过,如今已为副帅的陆展峝将军却心知太尉的打算。

上次因为温疾才小妾之死的事情,闹得魏将叛乱,此事余波未平,几次下达军令都被敌军破获先机,往复几次不能不叫人疑窦顿生,是以尧暮野和陆展峝将军拟写了一道奏旨意,启奏圣上派专人下来筹措粮草,只是此事隐秘,知情者不过几人尔。

只是出乎尧暮野意料之外的是白水流居然主动请缨,揽下了这趟差事。不过,为怕好友入敌圈套,他已派人暗中破坏了白水流的车轴,让他滞留在黄牛庄。而那些血洗驿站的的北人在过了三叉桥后,早已被埋伏在那的大魏铁军抓住。

经此一事,尧暮野便将嫌疑人锁住,捉拿住了暗中投敌之人。对这叛节者提审后,据其供述当初温疾才的小妾便是他出手杀死,目的便是挑拨离间,瓦解大魏的军心,此事彻查清楚之后,军心随之稳定。

而在转移了敌军视线期间,他也早就避开军中嘈杂的耳目,借着巡视稻路的时机筹措了军粮。用兵虚虚实实,本是破敌制胜的秘诀要义,此番清除了军营中的耳目奸细之后,倒是令军中的风气为之一变。加之尧暮野积威已久,是以很快便彻底掌握住了军队,上令下行,无有不遵。

不过正是因为稳定军心,便不宜让玉珠入军帐,重蹈温疾才那蠢货的覆辙,这才将她安顿在征关之中。

不过这番暗中布置还有另外一项意外,当看到白水流与玉珠小妇同在一处事,尧暮野竟然有恍然大悟之感,只觉得自己这般关切好友实在是多此一举,还不如叫白侯真切地厮杀一场,也成全了他包天的色胆!

若说上次怒斥了那小妇后,尧太尉总结出了什么要义,那便是宁可噎死,也绝不将到嘴的香肉让与别的虎狼!

这番征粮之后,尧暮野抽空来到征关,下次却不知何时才能来看望佳人。忙碌了一阵,终于得空去那院落时,心中料得那妇人必定是趴在玉坊内,废寝忘食地雕琢着那些个死物。可是,没料到一进屋发现那本该雕玉凿金的妇人,正手忙脚乱地在灶台前忙着,不知做些什么。

走过去一看,才知这妇人正熬顿着参鸡汤,只是也许忘了看顾,那鸡汤有炖干的嫌疑,那从瓦罐里刚刚捞出的勺子上,几颗人参根如同被燎糊了的胡须,萎缩成了一团,鸡块也都是黑不溜秋,带着糊壳。此时,妇人正手忙脚乱地往瓦罐里添汤,只听刺啦一声,伴着蒸腾而出的热气,一股糊味四溢,真真是煎熬着惯吃了美食之人的鼻腔。

往日手握刻刀,从容镇定,挥洒写意的女玉师如今全失了主意,一脸的惊慌,来回游移着查看着那些个瓶瓶罐罐的调料,似乎在想着补救的法子。一抬头,发现太尉正站在门口,凤眼含笑地望着自己,顿时有些窘迫。

原来今日珏儿一时感染了风寒,发着高烧,玉珠听尧太尉身边的侍卫过来说,太尉晚上要在这食饭,叫丫鬟厨子做些准备。因为平日里她吃惯了珏儿的巧手做饭,所以宅院里并没有另请厨子。玉珠虽然未学过烹饪,不过觉得翻炒几下食材,不会比雕玉更难,当下决定自己做这顿晚餐,供太尉食用。

因为惦念着太尉肩头受伤,失了些血气,玉珠总是想要报偿一番太尉。

此次有了机会,突然想起了西北闻名的参鸡汤,问了珏儿后,在老仆的帮助下,宰杀了一只小公鸡,切剁成块后就开始熬制鸡汤。玉珠将鸡肉人参都扔入罐内,又加了调料,便以为万事大吉,只等参鸡最后出锅。

想着时间尚早,她便去了玉坊准备将手里的一个小把件雕刻完,谁知一旦动起刀来,浑然忘记了时间。等老仆闻着味道不对,循着异味进了厨房,又急奔出来,心急火燎地喊道:“六小姐,鸡汤要烧干了”,玉珠才突然醒觉,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只是正添水的功夫,便瞧见太尉大人已至,竟将自己的狼狈尽收入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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