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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落的朝阳(17)

作者: 戚柒七七七 阅读记录

回忆到此,审讯室里的陆玦忽然笑了一声,跟十三年前他在高海鑫办公室里的笑容一模一样,对高海鑫的不齿,对自己懦弱的讽刺,自己回忆起沈琮时对他的宠溺与喜欢,全都糅合在了这个笑里。

陆玦抹了抹眼角,对沈琮说:“你知道吗?当时高海鑫问我,是我自己走还是让你走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犹豫。虽然你总是跟我抱怨警院的生活太苦,每天拉练太累,可我见过你收拾衣服的时候,连你警服上的徽章都要擦的一干二净,然后仔细叠整齐了才要放进柜子里。所以他问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走定了。本来还打算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告诉你说,我家里还是觉得我念警院太危险,所以决定让我转去医学院……我连借口都想好了,可惜高海鑫没有给我这个跟你告别的机会。刚叫走我,就有人去收拾了我的东西。就是这样了,沈警官。”

沈琮的胸口仿佛千斤重石压迫着,每次呼吸都困难得像是要把肺炸出胸膛,面前的陆玦叙述的越是云淡风轻,越是让他喘不上气。

“那,那你,和徐凯林又是怎么回事?”

第28章 师生

2006年9月。

高海鑫的声音像是幽灵的魔咒,夜夜纠缠着陆玦,让他不得安生。

每一个夜里,他都能梦见一双手紧紧扼着自己的脖子,能利用的氧气越来越少,体内疯狂潴留的二氧化碳混着血液仿佛成为浑身流动着的浓硫酸,冒着阴森的腐蚀的气泡,将自己侵蚀殆尽,连灰都没留下。

他猛然惊醒,凌晨三点半,又是一身冷汗。

周遭是他住了一年的在高海鑫名下的一幢房子,空调将屋里吹得暖洋洋的,可陆玦却依旧捂着被子手脚冰凉。

床头柜放着沈琮的照片。

那是他跟高海鑫交易来的——他帮高海鑫去偷医学院女生的内衣,高海鑫告诉他沈琮的近况。

沈琮给他家里打电话,沈琮坐火车去他家里找他,沈琮去找高海鑫问情况,沈琮去找魏老师咨询,沈琮被魏老师说服,沈琮……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通过高海鑫传达给了自己,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他一面。

见不到,也不能见不想见。

被高海鑫拖上贼船,成为了他真正恶心的帮凶。

系里、院里的女同学们用最恶毒的话咒骂着偷内衣的变态,他自己也骂着自己。

因为高海鑫说:“如果你不同意,我不确定校领导会不会因为沈琮作风问题而迁怒他……如果你同意,我不仅会替他周旋,还会在平常对他多多关照,你也可以知道他的动向。你好好考虑。”

长时间失眠、高度紧张、自我惩罚,陆玦几乎毫不刹车地步入了神经衰弱的领域里。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遇上了徐凯林,他的心理学老师。

徐凯林点到他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他的黑眼圈已经浓的像是被打了一拳,理所当然的上课根本听不进去,回答不上来问题。

然后,徐凯林成了陆玦的心理医生。

再然后,陆玦知道了她是高海鑫的妻子,同时徐凯林也知道了高海鑫有恋物癖。

“小玦,你是个好孩子。你和你的爱人没有错,错的是这个落后的时代,错的是借题发挥的海鑫。我替他向你道歉。”徐凯林的声音带着些软糯,扫在鼓膜上还有些发痒,又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说出了陆玦的心声,年轻的学生别无他想,将面前的人当作了自己的知己。

考研的时候,沈琮继续修习法医的同时,修了徐凯林的心理学双学位。

“小玦,你愿意跟老师一起治疗海鑫的恋物癖吗?”

“……愿意。”

自此,陆玦从高海鑫的贼船到了徐凯林的船上。

他本想着,治好高海鑫的病,就可以不再帮他做这些恶心的事,没想到,他研究生还没毕业,高海鑫就升成了凉城大学的校长,将各个学院、各个校区都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不再跟曾经的警院院长一样,自己学院没几个女孩子,却也没有资格去别的学院名正言顺地进宿舍。

徐凯林曾数次劝说,均以失败告终,于是跟陆玦商量着,以平日里的谈话对高海鑫进行心理干预性诱导,让他在生活中慢慢接受治疗。

陆玦跟着徐凯林补习了一个月,将做法烂熟于胸。

2011年初,即将研究生毕业的陆玦开始和徐凯林一起对高海鑫进行治疗。

可陆玦发现,高海鑫的情况虽然有所缓解,但是却出现了极大的波动性。他慢慢观察,慢慢改进,仍然效果甚微。

一直到崔凤琪的案子……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趁着回家做饭的时候,翻出了这几年记录高海鑫情况的笔记本。七年来每日的治疗,基本算是构成了一个大数据,真让他发现了线索。

自己对高海鑫的治疗每日一次,而徐凯林每周两次。七年来,毫无意外的,只要高海鑫的病情出现了波动,都是在徐凯林对他进行治疗后的第二天。

那个对自己温柔至极的女子,那个把自己从肮脏的泥淖里拉出来的女子,那个对自己说“错不在你而是这个时代”的女子,竟然才是这个案子真正的幕后推手?

“老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打电话问徐凯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说:“不是这样的。小玦,你先冷静一下,老师看完这个病人亲自跟你解释。”

那天徐凯林哭的很惨,抽噎地告诉自己,高海鑫自从当了校长就开始有暴力倾向,自己根本没办法对他进行心理干预,所以才会发生在她治疗后波动的情况,因为她根本无法进行治疗。

陆玦只记得这些,再后来他就记不清了。

好像徐凯林得到了自己的道歉和安慰,擦干了眼泪就离开了自己家。

陆玦坐在审讯室里,把自己遇见徐凯林的所有事都回忆了一遍,在秦鹰不耐烦的催促中开口:“她是我的老师。”

第29章 镜面对称

审讯室再次剩下陆玦一个人,他忽然觉得很疲惫,闭上眼睛却全是徐凯林的脸,他一个哆嗦重新睁开眼,坐直了盯着审讯桌上的台灯发呆。

隔间的监控室里,沈琮黑着脸问北京的心理学专家:“教授,您看刚才问到徐凯林的时候,陆玦是不是很不对劲?”

“像是被刻意引导过。”专家摸着自己的胡子,盯着陆玦,眼睛也不眨,“问到二人的关系时,他出现了明显的空白期,然后进入回忆期。虽然回忆很多,说出来的却只有一句,还是在小秦的突然发问时的下意识回答……刻意引导的可能性很大。”

沈琮的双腮鼓起,紧咬着牙关:“魏局,我申请逮捕徐凯林。”

“陆玦除了一句师生关系什么都没有说,我们没有任何逮捕她的理由。”魏局摇摇头,驳回了沈琮的请求。心理干预犯案,本就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没有当事人明确的指认,基本无迹可寻。”

“教授,您能把陆玦重新引导回来吗?”

“沈琮,你当这是扎针呢?还能把扎错了的针□□重新扎到正确的位置上?”秦鹰以为沈琮关心则乱,更觉得他异想天开。

专家摸胡子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沉思片刻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按照他的情况看,引导他的人不仅有极高的专业素养,很有可能还经过了长时间的思想浸润,一时间强行将他引导他朝相反的方向,可能会对他的精神造成一定的影响。”

沈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自以为礼貌地问:“您能翻译一下吗?”

“哦,能,就是说他有一定的可能会成为精神病。”

“不行!精神病的证词无效,就算他纠正过来也没有用,我反对。”第一个反对的是魏局。

“我也不赞成,沈队不能好不容易洗清他冤屈了,结果等来一个精神病吧?”

老专家坐在中间,听着他们一人一句,放任了他们的争执,自得其乐地看着审讯室里孤独发呆的陆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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