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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109)

正所谓臭气相投,能引得姜云君与之畅饮者,也不会是什么正经的好鸟。

原来这位公子疾有一癖好,将上古的占卜与坟穴之说融会贯通,竟可凭借墓穴方位平叛后人的福祸。

他幼时,因着一番机遇,竞与王诩和姜云君二人结为忘年之交。姜云君对于这位聪慧异于常人的小友也甚是喜爱。不过却对他痴迷的穴位风水一说嗤之以鼻。

而今日二人难得相遇,竟是借着酒劲打起了赌来,只守在这篇墓地的边上,然后由姜云君任意指点出墓穴,再由公子疾根据墓穴的朝向方位,判断出其后人现在的大致境遇,又请来了两位熟谙当地人口的里长,判断公子疾之言的对错。

打赌输了的人,便要饮上一坛子老酿。

而如今,姜云君已经连饮五坛子,走路都已经轻抬重落,踉踉跄跄的了,只笑嘻嘻道:“你来得正好,这赢家竖子多日不见,可是成了精,只凭墓穴位置便猜得八九不离十!刚才我明明选了个墓碑破烂的坟墓,一看便是个十代翻不得身的破落户。

可他偏说这墓穴乃顺水朝向,卧山而居,乃是卧牛宝穴,后人必定因为田地而发达。接过唤了乡里一问,这后人竟然果真是因为在贫瘠的土地里挖井,掘了一坛不知何人埋藏的老金而陡然发达了。这便是要喝死我了,快!你来!定要灭一灭竖子的威风。

莘奴以为这般无聊的行径,王诩定然会一口回绝,毕竟他们来此乃是为了找寻姬莹的下落,怎么可以在这般不正经的赌约上耽搁。

哪里想到,王诩竟然也兴致勃勃地跟随那二人一同出了营帐,在磷火点点,阴气森森的坟墓圈子里转来转去。

过了好一会,王诩终于在一座新坟那里站定,直看墓穴里尚未及掩埋的那一口新棺材道:“听闻姜云君之言,你甚是会看穴,那这一穴位由我来言可好?”

公子疾显然没有料到王诩会选这一处,不由得笑着挑了挑眉,慢声道:“请鬼谷子赐教!”

“我无公子疾您长观后人的异能,便只说说这穴里葬的本家。她应该是位女子,乃是两命之身,出身带着王家血统,然则性情骄纵,口无遮拦,常常惹下祸由而不自知。”

一旁跟随的里长伸长脖子望了望穴,却是二人互相私语都是一脸的茫然,似乎并不知这新穴里埋葬的是何许人。

恰在这时,那棺材里突然传来了咚咚咚沉闷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里面一下下地踹着棺材,这声响在本就阴森的黑夜里更是平添了诡异之气。

两位跟来的里长里有一位胆小的,本就对这几个人的大胆荒诞诚惶诚恐,加之被公子疾神乎其神的判断风水之说的渲染,更是相信这世间有鬼神一说。如今突然听闻那入了穴的棺材里传来了踹棺材的声音。干脆连声儿都没有,只两眼一翻,干干脆脆地晕死了过去。

而另一位也是吓得汗毛倒立,一声凄厉地惨叫后,便跑得没了踪影。

莘奴本来也是被这墓地的阴沉弄得有些慌,可是她听闻了王诩之言后,稍微一琢磨,突然灵光一闪,只唤了自己身后的仆役大叫道:“快!快将这棺材的顶盖掀开!”

跟着莘奴的仆役也是个粗壮的大汉,胆子倒是奇大,只深吸了一口气,便跳将了下去。将那顶盖掀开,里面果真躺着的是个妇人。头发蓬乱,哭得满脸泪痕。

王诩之言居然是句句应了验,那棺材里躺着的果真是个双身子的孕妇,不是姬莹,又是哪一个!

莘奴将已经浑身绵软无力的姬莹搀扶了上来。

只伸手一摸,便感到她的身子冰凉,还在不停地战栗。也不知在这棺材里呆了多久,真是让人的心都隐隐地发痛。莘奴心疼地看着她红肿的双眼,问她被关在这棺材里过了多久了,可是姬莹也只哭着说不出话。

莘奴便气恼地回瞪着那公子疾,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疾闻言,微笑着挑眉回望,一时有些猜不出她的身份。倒是喝高了的姜云君在一旁笑嘻嘻地搂着他的肩膀道:“这……这位是鬼谷王诩的新任家主。我们鬼谷子如今的饮食起居皆是仰仗着她……你说话且要小心,莫要得罪了她,不……不然一会这棺材里睡的,便要是我们弱柳扶风的鬼谷子了。”

☆、第110章

可惜这等醉话实在是不能逗笑在场的几位。尤其是王诩,两道冷厉的目光好似利箭直射向了那嬉皮笑脸的醉汉。

这时,那姬莹哭够了,又自觉有莘奴王诩撑腰,便瞪眼直指着公子疾道:“狗一样的东西,咬人也不吠!也不言语一声便把人往棺材里推!”

公子疾倒是好涵养,无论何时总是脸上带笑,一副和煦的温吞表情,就算被跳脚骂成狗,也不急不恼,只是那笑意似乎未到达眼底,只是厌弃地看着姬莹微微隆起的肚子道:“愿赌服输,就算是妇人也当遵守,可你倒好,输了便一走了之,可是当我如其秦地小城的无知子弟那般好欺?”

这话里的天机就甚多了。尤其是姬莹听了这话,还心虚地瞟了莘奴一眼,似乎是不欲她知晓内里的详情.

莘奴当下心内有数,多半是姬莹理亏的。可是就算姬莹做错了什么,也不至于将她关入棺材这般狠毒吧?”

至于跟秦国的公子讨还公道更是没有必要。如今姬莹也不过是个诈死逃婚的女子罢了,自是要躲避开这些无谓的纷扰。

当下只拉着姬莹转身便走,留下那三位狐朋在一处相聚。

等到了马车上,莘奴才问:“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姬莹这时抹干了泪水,别扭了一会道:“我跟他是在秦地相识,当时并不知他的身份,只知他名唤疾,是这里访医疗伤公卿之子。

他甚是喜香,又同我一样嗅觉异于常人,一般的俗香皆是看不上,于是便赶巧来到了我的铺中,……那秦地的女子你也见了,皆是无礼如嬴姬的泼妇。向我们这等鬼谷出来通晓诗礼的女子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这一来二去,他便纠缠上我了。恰好当时我在秦城同时交好了几位少年,与他们对诗书信,准备从中找寻个好样的。他却施计让那几个少年见了我避如蛇蝎……”

莘奴没心思听这些少男少女间的争风吃醋,干脆地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跟他交好了一段……他要跟我幽约,我觉得他长得甚好,也是心内实在好奇,便准备与他试一试……”

姬莹的话越说越低,可是勾起了莘奴的好奇心,不由得伸着脖儿问:“怎样?”

姬莹憋红了脸道:“原是看他气度非凡,一位定然是个珍品,哪里想到却是个……是个不行的……”

说到这里,姬莹心内的愤然已经达到极致。她一向好强,总是希望自己找寻到的情郎独可傲视群雄。是以广撒网,细甄选。以至于光说不练,在两位从不缺雨露的同窗前面越发没了底气。

可第一次尝试的便是这样一个软货,自诩魏国佳丽的她,心内的创伤绝不下于那个脱了裤子干不出人事的软蛋。

当下也是奚落了那少年疾一番,直言他这般的也好意思出来猎艳。可那少年也是初次,被姬莹这般奚落自然脸上挂不住,当下狠狠道,不出半个月必定下婚约,娶贤妻入门。

姬莹便耻笑,若是那女子明知他不行也愿意嫁,便愿一死。

最后,那位少年疾便与姬莹下了赌誓

说道这么,姬莹抽噎道:“他不同我好也就罢了,可偏偏却又与张华眉目传情,还是总是当着我的面……我自忍不下这口气!”说到这里时,姬莹竟然又眼角挂泪,突然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莘奴道:“既然是个不行的,你到底是不甘心什么?”

姬莹抽泣道:“我也不知,明知他是个有瑕疵的,可若别人缠了他去,我看着便觉得心里发堵。他若肯同我多言两句,便会一整日都自琢磨他话里的意思……莘奴,怎么办,我说错了一句话,他便当真要娶张华入门。就算我告诉张华,那个少年是不行的,她也愿意嫁……”

今日见面时,他还耻笑我怀了野种……我一时气不过,又口无遮拦地骂了他。他现在恨极了我,你看,都狠心地将我锁在了棺材里。

姬莹又挤出这一段不为人知的错乱,却让莘奴有些恍然大悟之感。

这少年疾乃是秦王的公子,莫说是个不行的,就算快要咽气的痨病鬼也娶得到女人。

而听那姬莹话语里的意思,分明是依然喜欢那公子疾,却偏偏口无遮拦,伤了心上人的心,生生将她退入到了别的女人的怀里。

不过最让莘奴心堵的,却是姬莹的那一番话,那种微酸而带甜的滋味,与她最近的心境又是何其相似?

最后姬莹全失了气力,坐卧在了马车的一边,有些失神道:“莘奴,你说俩人明明之前还在一起携手同游,相视而凝笑,就算不说话都似乎知道对方的心意,怎么转眼间变成了仇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若是不心动,是不是便可像从前一般随手甩到一边,不再想起,也便不再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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