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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129)

如今,家主又把这蛇蝎女人笼络在了身边,然后一辈子就这么一碗一碗地饮下这无穷无尽的蘑菇汤,谁知道哪日那女人心性不对,再添一点好料进去?

子虎想到这,都是后脊梁冒冷汗,隐隐佩服着家主要色不要命的好胆识。

莘奴不知子虎的腹诽,当她入房时,王诩也听到了动静,微微地睁开了眼。看着莘奴正在往碗里盛汤。然后洗净双手,将炖烂的母鸡撕成细细的鸡丝放入粥碗里。

热气蒸腾着美人的眉眼,晕染成世间最美的一幅画。

王诩在年少时,本以为自己该对这少女恨之入骨,可也是过了很久才体悟到为何自己待她却是处处不同。可是他的用情,却被她拒之门外甚久,甚至他已经习惯了她对他的冷言冷语,虚以委蛇。却是梦中都没有想过,他的奴儿竟然有为他担心落泪,心甘情愿地洗手作羹汤之日。

他本来是知道自己是珍爱着她的,可是却从没有想过,原来心内还能更爱着她……

莘奴微微侧脸,看到王诩睁开了眼,原本带着几分愁绪的眉头不禁一舒展,高兴地说道:‘你醒了,我原本还想汤凉些再叫你,如今正好食一些。

说完便扶着王诩背靠被子,在床榻便半卧着,又端起那汤碗舀了一勺准备放入到王诩的嘴里,可是刚送到一半,却手势减缓,迟疑了一下。

想来王诩是因为亲信出卖而遭逢刺客袭击,心内必定疑虑重重,自己如今竟然又无意间熬煮了蘑菇汤,那王诩会不会也如子虎一般疑心着她会趁机落井下石?

莘奴半点不想看到王诩面对自己递来的调羹时,会露出迟疑的神色。于是那调羹便伸出一半复又收回,准备送到自己的口中试毒给他看,也解了他的疑虑。

可是那调羹更送出去一半,手腕就被王诩轻轻握住了。

“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先喝你的口水不成?”说着,他便握着她的手腕饮下了这第一口鲜汤。

莘奴微微一怔,迟疑地说:“你倒是不怕我……”

王诩用长指封住了她的樱唇,然后轻抚着她的颊边道:“你既然知我,我又如何不知你?”

莘奴慢慢地抬手轻轻按住了他抚摸着自己的手,放下了碗靠在他的怀中,这几日在路上颠簸时的彷徨无助这一刻竟然消融殆尽……

王诩的伤势虽然很重,但好在有良医医治,加之他身体本来就强健,伤势恢复起来也较之常人快上许多。

而再过十余天,便是群贤论会的开坛设讲之日。

那替身虽然经过妆容修饰,与王诩有几分的相似,可是若去开坛设讲,只怕是要露馅的。也只有王诩自己的才学才能舌战群儒,这一点是任何人都代替不得的。

王诩本来以为莘奴会劝阻自己不要参加论会,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只字未提,只是听闻他已经准备参加后,便用心地准备着自己赴会时的穿着衣冠。

因为担心王诩的伤口再次崩裂,所以那衣服的颜色拣选了黑色,就算有真有些微的血迹渗出也不会被人察觉。可是黑色又显得太过沉闷,所以又拣选了金线,按着上古传说中的祥兽图样在袖口与纹绣上了一圈大气古朴的花边。而腰带也是拣选了金色,更是修饰上了美玉宝石,却因为搭配得宜,而不会显得太会奢华俗气。

倒是一旁的瑛娘有些看不过眼,低声道:“姬有孕在身,这般操劳针线,是要害了眼睛的,而且家主如今身负重伤,姬应当劝一下他,应该先行养伤,不宜参加那论会啊!他向来以姬为重,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莘奴听了这话,沉默地纹绣着深衣的袖口,过了好一会才道:“鲲鱼岂可游困河渊?大鹏怎能蛰伏秀林?鬼谷子的志向,又岂是区区几个贼子能阻断得了的?他若是想要遨游大海长空,我便追随着他,又怎么会因为自己的担心而拖了他的后腿?”

她在内室轻声说着。声音如拨弄的琴弦一般婉转而动听,却并不知掩着的窗外立着三人。

站在最前面的高大男子静默的听了一会,便轻轻地转身离开。

而跟随在他身后的白圭倒是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也往前走了一会后,对着身旁的子虎道:“这回你知家主为何选择了她吧?若只是颜色姣好,如何长久服侍恩师那般的人物?这女子看似冷心冷清,顽劣不堪,可若是开窍了后,便是可以与鲲鹏比翼的凤雏啊!”

☆、第134章

子虎只是耸了耸肩膀,并没有说话。这姓白的又没有如他一般,在河水上人事不醒地漂浮了一夜。也幸好是人事不醒,不然若是一翻身的话,怕是要栽进河里活活淹死了。所谓一朝经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他永远不会如白圭一般瞎了一双眼,将那个心狠手辣的女子看成一只刚长了毛的鸟崽子。

经过几日的将养,王诩已可以在院中缓缓的行走几步了。待得气息调养得宜时,也是论会召开之时,莘奴一早便修书给了魏王,恳请他安排专人排设论会的坐席及进场的次序,让王诩能早一些进去,不必步履踉跄地在众人面前露出马脚。

其实这些事情,王诩宫中的眼线一早便布置安排下去了。可是王诩却并没有言语,只是任着那略有些紧张的小女人忙碌着。

当群贤论会开坛日之时,他换上了莘奴亲手为他缝制的深衣之后,乌发拢于金冠之中,黑色的深衣修饰着身形,安适地坐在席榻之上的便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任谁也瞧不出来他身负着重伤。

就在莘奴准备送王诩出门时,却发现一旁的侍女又捧来了一件衣裙,那颜色也是同王诩身上一般的黑色,甚至连花纹图饰也甚是相仿。

“这……”莘奴有些不解地望向王诩。

而王诩则看着她,一脸淡然道:“你身为我鬼谷弟子,这样的集会怎可不参加?”

“……”

此次论会,魏王也甚为重视,他一向自比为爱贤若渴,堪比文王的明君,这等在天下众位名门大家前露脸的机会又怎能放过?于是,开坛首日的定锣焚香便由魏王主持。

因为庞涓战事失利,而日渐颓色的魏王,今日可算是精神振作了许多,高声诵读着宫中笔官写下的赞颂群贤的颂词。

王诩在天下读书人的眼中算得上是位名声响亮的隐士高人,是以他的座席也排得甚是靠前,只是与其他携弟子参与盛会的群贤不同,他的身旁并不是男弟子,而是一位明艳动人,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的女弟子。

那女子身穿一件与鬼谷子相似的玄色礼裙,宽大的衣摆倒是一时看不出她的身体曲线,只是衬着那脸愈加的娇小,看起来倒像是碧玉之年的少女一般。可是就算是再明艳动人的女子,参加这种场合,携带在身旁也是大为不妥。

在一群长须的男子中,她这个女子甚是扎眼!

众人皱眉摇头的同时,不由想起世间传闻鬼谷子贪图享乐穷奢极欲,鬼谷中堪比纣王酒池肉林的场所比比皆是,如今一看,竟是名不虚传!不过是参加盛会的须臾功夫而已,身边也要携着软玉浓香。

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论会之上看这王诩不顺眼之人大有人在,是以当魏王主持了开锣焚香之后,众人纷纷环绕讲台落座,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冲着王诩发难。

这说话之人看起来应该是儒家弟子,一身的儒服长衫,浑身上下不着华饰,看上去就是恪守儒家的安贫乐道,可惜人看起来质朴,那嘴里却说浸满了毒汁的剑芒。他先是冲着王诩一抱拳,然后说道:“秦国商君昭告天下,举行这次群贤大会,其用意便是平息天下的纷争,为百姓带来福祉。与会的每一位贤子及其弟子,皆是殚精竭虑,苦思治国济世良方,可是尊下久负盛名,培养的弟子也皆是各国栋梁,可是为何行事却是这般的荒诞?如此严肃的聚会,却只带着位美艳侍妾在身旁,难不成当作了歌舞夜宴,要来恣意狎玩一番?”

王诩目光微转,冷冷地瞥向那人,可是他正想说话时,身旁的女子却突然开口,说道:“观你服饰,当是儒门中人,犹记得孔夫子曾言“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便是点出了要守口德的要义,方才魏王祭礼,众人皆是虔诚跪拜上苍,心内莫不是想的一会聆听诸君的高见……”

说到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一双美目轻轻飞斜,鄙夷地盯着那男子道:“唯有君志不在此,只一味猜度鬼谷子身边安坐一女子是何用意?这好奇,原本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君张口便言我乃是美艳侍妾。而这群贤之会只我一人便成了让天下人唾弃的酒池肉林,这便让小女子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我只是安坐在席榻之上,并无行任何污秽之事,缘何到了你的口中便这般的污秽不堪?究竟是我,这鬼谷中的女弟子玷污了论会,还是你满脑子的男盗女娼,不修口德,污染了诸君的耳朵呢?”

莘奴她虽然修习的乃是商道一门,可是论起这口舌的便利,加上常年与王诩斗嘴的缘故,实在可算上诡辩一道天然的小师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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