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为奴(149)

说到这,妫姜又停顿了下来道:“不过姐姐也要想清楚,你真正想要过的日子可是现在这般?”

只从白圭来了以后,莘奴便一直郁郁寡欢,这一切自然都被妫姜看在眼中。其中的缘由似乎也不难猜。

当初她迫于龙葵夫人的淫.威被迫做出了许多违心之事,如今看莘奴与恩师闹成这般模样,一直内疚不已,便是适时也要开解莘奴一番。

可是莘奴却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当初之言虽是有心,却不知他未必是无意。他亲口承认那龙葵的确曾是他心仪之人。而我为何与她这般相似?绝不是被人误导几句这般简单,他喜欢的,从来都是一个模样,可真正的我并不是那个样子,每每这般去想,心内总是如同窃得了别人的情爱一般,难受得难以成眠……妹妹,这样的自欺欺人的日子,我不想再过。”

听到这里,妫姜便没有再说下去,每个人心内都会有难以翻越的沟坎,这是旁人难以劝解逾越的。

眼看着小女娃便要满月,按着魏地的习俗,婴孩满月时要宴请亲朋喝新谷酒,请祈福。

谷内清净,没有旁人,可是莘奴却不打算略过了这习俗,所以亲自备下了谷子,打算制酒。

按照古礼,生下男孩当饮米酒,而生了女儿酿制的大多是果酒。果酒的与米酒相似,只不过是加了果子与米一起捣烂,加入酒曲酿制而已。

只是制酒之人本应该是孩儿的父亲。如今谷内短少了这么一位,于是母代父职。因为乃是祝酒自然不能假手于人。

莘奴穿了短小的衣服,洗净了双手备下了木杵。在石臼里放入一盆去了核的李子,然后用木杵捣烂。

这活计看似简单,可是实际做起来却是甚难。刚开始还算好些,可是捣了几下后,便双手无力。

最重要的是,莘奴如今的胸围较之以往更加丰满,今日女儿贪玩,奶水食得不多,之不一会的功夫,莘奴便感觉胸前发胀得厉害,在这般晃动着胳膊,真是有些喷涌之势。

莘奴生产后,体力大不如从前,便只能扶着木杵微微地喘了几口气,寻思着将熟睡的女儿弄醒,让她吃几口,缓解了肿胀,在继续捣果子。

可是就在她擦了擦汗,转身从屋后绕回到屋内时,却看见一个高大而挺拔的身影正站在女儿的摇篮之前,长臂里抱着的是早已经醒来,正在咿咿呀呀的小猴儿。

莘奴看得有些发愣,她压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般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他抱着女娃时,望向她的柔情,竟然叫莘奴的鼻腔微微发酸,一时心内竟是生出了万千的感慨。

“你……什么时候来的?”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话由,便知干巴巴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王诩听见了她的声音,这才慢慢地抬起头望向她,只是方才见到婴孩时的那一抹柔情,顿时如同坠入海底的残阳般消逝得无影无终。

莘奴原本正自懊恼今日如村妇一般的装扮——因为要酿酒的缘故,她身上穿的乃是粗布的短衫,肥大的看不出腰线,蓬乱的头发,因为早起时,给小儿换尿布而忘了梳理,只用一块青布豪迈地裹成了个粽子歪斜在了头顶,方才也不知冒了多少汗,想必是一脸的油光,这等不修边幅的蠢妇模样,莘奴简直不用照铜镜都能想象出来。

“同谷主回转,顺便来看看孩子。”他瞟了莘奴一眼后,便飞快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用长指逗弄着小猴肉嘟嘟的下巴,语气冷淡地说道。

看来,向来欣赏惯了美色的鬼谷子,也被这山野里刚刚生产后的妇人模样惊吓了一贯娇宠的眼睛。

莘奴直觉的自己本就涨得难受的胸口,似乎有被塞进了几颗大个的李子,只堵塞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只恨这眼前的男人竟然这般招呼不打便进来,难道就不能给她留一个沐浴更衣,梳头涂抹脂粉的空隙吗?

想到这,莘奴冷声道:“我……不想见你。”

王诩接口得很快:“我只是看看孩子,也不曾想要见你。”那言下之意,竟是责怪莘奴回转得太早了。

莘奴只觉得如今胸口塞入的不是李子了,而是那大个的西域之瓜,简直是要炸裂开来了。

可是前夫的话又是让人无从反驳。他甚至不是来看自己的,而是仅仅顺便看一看女儿。就算是夫妻和离,却总不能剥夺王诩想要尽一尽人父之谊的心思。毕竟他还算是有风度的,当初在自己临盆的时候,并没有一声不响地抱走女儿,以报复自己私下休夫的无礼。

只是心头泛起的酸意也是无从可解。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二人,如今竟然似陌生人一般,只寒暄了一句后,便再无话可说。

被王诩忽视了干净的莘奴,咬了咬牙,自走进屋内,无意义地拿起一旁的抹布蹭了蹭干净的桌面后,突然找寻到了恰当的撵人的理由,便道:“孩子该吃奶了……还请君回避……”

本以为要大费唇舌,才能轰撵了这人离开,没想到,他竟然从善如流,将孩儿重新轻轻放回到了摇篮里,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这样的洒脱,还真是一时不能叫人适应。

莘奴立在屋内,有那么一刻,简直是抑制不住胸口丰收的瓜园,只想拽着那男人的衣袖狠狠地道:“请君搞清楚,是我不要你的!凭什么你竟狂拽成这般模样?”

可惜摇篮里的小娃,不知父母的暗流涌动,只小嘴一撇,便哭泣着要吃奶。

莘奴走过去将孩儿抱起,当她低头准备解开前襟时,再次懊丧地低吟出声。只见自己胸前的衣服,早就因为溢奶而变得湿哒哒。

☆、第158章

莘奴低头一时看傻了眼,想起自己方才便是这般招摇地出现在男人的眼前,顿时难过地长吟出声。

小猴却不知母亲丢了多少脸面,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便直往她的怀里拱,依依呀呀地索食吃。莘奴也顾不得收拾妥帖自己的羞恼,只转到内屋去,解开衣襟让小猴一时吃得尽饱。待得女娃娃吐着奶泡在娘亲的拍打下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后,便渐渐合拢上大眼,再次跌入甜美的梦乡。

莘奴胸前的胀痛也一时尽解了。她微微地喘了一口气,将女儿放回到摇篮中,又走到窗前往外凝望,那男人居然还没走,只是解了外衫,穿着单薄的里衣,立在院中挥动着石杵,继续做着他没有干完的活计。

莘奴愣了一下,轻挪着脚步又回转了里屋,在衣柜里翻检了一下,取了一件月白色的深衣匆忙换上,又用宽宽的腰带勒在自己的胸下。莘奴虽然刚刚生产完,可是她天生骨架纤细,所以半点也看不出孕妇的臃肿。若是不知情的,只当她是个丰韵而娇媚的未婚少女。

换完了衣服之后,莘奴又用长梳将青巾包起的长发放下,梳通,用一根带着玉坠的长绳将长发在脑后紧紧地绑住。至于那脂粉,莘奴是想了又想,终是没有涂上,否则便显得太过刻意了。待得一切收拾妥帖,揽镜自照,感觉没有失礼之处,莘奴这才揽着衣裙,出去再见她的前夫。

此时,王诩已经将满满一石臼的李子尽数捣烂成汁,用纱布滤好之后,倒入酒曲搅拌,放入陶瓮里,用塞子塞好,只需静待几日,在小猴满月那天就能喝上香醇酸甜的李子酒了。做完这一切后,王诩并没有停下,又取了一旁备下的细酒酿,和面打饼,这就是满月那天吃的喜饼了。掺入酒酿后,再放入炉膛里烘烤,可以存放几日,味道甚是独特呢。

做了这么多的活计,单薄的里衣早就浸满了汗,贴附在他的宽阔的后背上。那被烙下来的深深的奴印,也是清晰可见。莘奴半咬着嘴唇,愣愣地看着那布料里透出的红色印记发呆。原本已经涌出口的逐客之言,不知为何竟忘了大半,最后只拿着一块巾帕走了过去,递给王诩道:“屋内只有我与两位师妹,不必备下这么多的喜饼。”

王诩倒是接过了巾帕,擦拭了额角的汗渍道:“你这里人虽不多,可我在谷外的亲信弟子却是不少,总是要给他们分食一些的。”

莘奴知道他这次出谷有重要的事情,并不是出谷访友这么简单,是以身边跟随的得力弟子不在少数。这些王诩的亲信,自然是了解他们的师母乃是诈死。加之知道恩师喜获长女,向恩师讨要喜饼也在常理之中。

现在王诩借了自己谷内现成的食材,打制一些喜饼给弟子分食,自己也不好太过吝啬小气。这分食喜饼的习俗,也是为孩儿祈福,祈求众人的祝福,多一些人食,才契合了喜饼的本意。

莘奴回到厨房,找了几个多层竹制食盒,又命丫头点起炉灶,准备一会烘烤喜饼。待得喜饼烘烤出来,放在食盒里,她才对王诩说道:“君已在谷内耽搁许久,就不多留了,还请带上东西移步出谷吧。”

王诩这时已经穿戴好自己的衣服,弯腰在熟睡的婴孩圆嫩嫩的脸颊上啄了一口,然后便看不都看她一眼,径自地带着命守在门口的侍卫拎上食盒匆匆离去了。

其实方才有大半的时间,他都没有望向莘奴一眼,莘奴的精心打扮,到底是白白地浪费了。现在这样的相处,当真是船过无痕一般的平静。莘奴原先设想的他会千方百计地赖在谷压根没有发生。

上一篇:藏玉纳珠 下一篇:调笑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