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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44)

时湛阳讶异道:“不卫生啊。”

邱十里红彤彤地望着他,“我想留在我身上。”

时湛阳反应了一下,不禁失笑,抬手拨开小弟粘在额前的湿发,“以后还会有的。”

邱十里把眼睛睁得圆溜溜,惊喜到无以复加似的,不说话,响亮地亲了他脸蛋一口。

“好啦,起来穿。”时湛阳笑着揉他的耳朵。

“还有一件事,兄上,”邱十里伏在时湛阳耳边,像在说一个秘密,“我不会在回学校了,我以后一定要,永远在你身边,”说着,他去找时湛阳的手,也不看,只用指肚轻轻触碰虎口处的一个利器留下的伤疤,“上次你摸我的时候,它还不在这里。你不能一个人受伤。”

第二十四章

纽扣系好了,温莎结还得再打一遍,邱十里紧挨着时湛阳坐,又被环抱着搂上,陷在那副温暖的臂弯里,看着胸前那条绸带在两只修洁的手中折叠翻飞。

他拱了拱,枕上时湛阳的锁骨,扬脸用鼻头蹭他的喉结和下巴。

“痒。”时湛阳笑。

邱十里还是蹭,边蹭边“哥哥哥哥”地叫他,跟唱歌似的,好像揣了什么天大的开心事。

于是这结就难免打得有点乱,时湛阳拧了他鼻子一下,开始专心给领结整形,刚把两条尾端对齐,隔断门忽然响了,是有人在敲,敲得很急。

时湛阳自己倒是穿戴整齐了,反正他本来也没有脱裤子,他又瞥了一眼自家小弟白花花的大腿,看了一下地上皱得不成样子的西裤,至于鞋袜什么的则在更远的过道另一侧。

“有事对讲机里说!”他提高声量。

门后似乎更急了,“老大!”是邵三的声音,“是视频呀!大老板在call你!”

邱十里已经从时湛阳怀里钻出去,手忙脚乱地要去捡裤子,可他内裤也是不知所踪,最后模糊的印象是它挂在自己脚踝上,大哥好像又把它提溜着拨了下去。

可现在,眼看着哪儿都没有,他正着急,时湛阳就把它递来了,可怜兮兮的一小团,原来是挤进了沙发缝里。

“等三十秒咯!”时湛阳又应道。

“快啦,大老板要着急啦。”邵三催命似的催。

这三十秒中,邱十里快速完成了穿内裤套西裤等动作,可掖衬衫系皮带都绝对来不及了,他在沙发上坐下,并着腿,想把那些乱糟糟的褶皱捋平一点,时湛阳却仿佛看得不太顺眼,遥控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一件西装外套同时落在邱十里腿上。

“盖一盖吧,膝盖以上不许露出来。”

这是大哥常穿的一件,邱十里认得出,他叠起两条腿往沙发上蜷,又把外套铺展开来,襟领在腰上绕了一圈,袖子搭在两侧,衣服很大,他又似乎格外小,这样一来,连脚踝都被遮上了一半,毕竟他没穿鞋。

结果,邵三刚一拉开门,抱着电脑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走,时湛阳忽然从靠垫边上扯了条灰毯子,又给邱十里盖了一层,于是,连脚尖都挡严实了。

这一切发生在几秒之内。邱十里回味大哥方才“不许露”的论调,忽然觉得,这口气里面带着种莫名的醋意,他的裤子虽然邋遢,可也不至于没穿,那么长一条大黑裤子,遮不遮又有什么区别呢?

最有可能的答案是,自己现在的这种状态,就算穿了十几层厚棉袄,时湛阳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从头到脚拿被子裹上或许可以——如果真的可以,邱十里也不是不愿意。

邵三干活的时候要比平时识趣许多,把笔记本递给时湛阳,他就匆匆地走了,又把隔断门给拉上,神色也没有太古怪。时湛阳打开屏幕,默默等着视频线路接通,邱十里则轻手轻脚地踩着地毯,溜到另一边,折腾自己的皮带和鞋袜。

也许是刚才磨得太狠,湿的又都被擦干了,他屁股缝里现在有点火辣辣的感觉,衣裳都穿好了,他又背着身子整理裤裆,他知道大哥正在盯着自己呢。

“下午好,爸爸。”线路通了,时湛阳停止围观,微笑着问好。

很快,这笑容就凝固下来,父亲并没有和他说太多,只是发来一段视频,随后时湛阳切断通话,招呼邱十里过来看。

视频没有声音,只是一间很暗的屋子,他们幺弟四肢都被绑着,躺在一垛看起来就扎人的干草上,一动不动。

“还是活的。”时湛阳道。

“Carina发给父亲的?”邱十里看着小弟发青的手腕。

“她可能觉得自己在威胁,”时湛阳拿起咖啡,冷冷道,“确实,也够狠。”

邱十里沉下心,仔细看了看那麻绳的绑法,是时湛阳教过的一种,非常专业,会给捆绑处极大的压力,常人根本无法挣脱,连动动手腕割绳子的空间余地都没有,更别说是那么年幼的小孩。Carina八成没这功夫,应该是那兰山干的。

“吃了安眠药。”邱十里又喃喃道。

“嗯。”时湛阳点点头,十几分钟的视频,往后快进,幺弟一次都没有动过,面无血色,呼吸也极其低微,不过头部没有什么打击的伤痕。

邱十里想了想,道,“至少小弟不会觉得饿,睡着了,也不会害怕。”

时湛阳忽然笑了,好像刚才的那些烦躁愤怒也冷静。他合上那台连了外部网络的电脑,又打开能查卫星地图的那台,和邱十里详细地商量起到达目的地后的计划。

午夜竟然落起大雨。

陈旧公路边的稀树荒漠黑得就像焦油堆起的海,巨大的雨珠在地上打出巨大的泥泞,也在挡风玻璃上砸出巨响,邱十里紧紧攥着方向盘,在远光灯柱里辩认着方向,雷电突至,又刹那间把天地瞬间晃得如同白昼,整个世界都在一连串地噼里啪啦,唯独时湛阳仍旧气定神闲,坐在副驾驶上,嚼着口香糖,擦着枪杆。

他们不准备带太多武器,各自一把M9A1手枪,弹夹也不是满的,一共十来发子弹。

约好的餐厅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旁边的加油站都停业了,它倒还开着门,在黑夜中亮起几团冷色的孤灯。

车灯一照,小餐厅刷着明黄色的亮漆,有着大红色的棚顶和普通的砖墙窄窗,从外部看不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时湛阳拎着枪,举着伞,站在邱十里旁边,看他把两个手提保险箱从后座拎出来。

那里面装的是金子,一共九十公斤左右,不过邱十里素来力大无穷,他稳稳地拎着,跟在时湛阳身后,朝那扇半开的彩色玻璃门走去。

“兄上,会不会太少?”他忽然问。其实这问题他隐隐琢磨了一路,毕竟大单生意的支付手段从来不是实物,金条更像是平时分给兄弟们的一种好彩头,一种零食似的奖励,放下Carina暂且不说,单是那兰山的胃口也许就不会这么小。

“还有支票。价钱是他们自己提的。”时湛阳简单地解释,把一大半的伞撑在他头上,牙齿咬着枪托,给自己上了膛。

他率先进屋,邱十里紧随其后,相比冷雨,餐厅内格外暖和,两个服务员都倒在柜台下,沉沉昏迷着,嘴里被塞了抹布,房间中央位置的卡座上,三个人坐在那里,一男一女夹着一个小孩,桌上的快餐被吃得一片狼藉。

邱十里的紧张消散了些许——至少幺弟是醒着的,目光清明地看着他们,虽然有点虚弱,但也没有太惊恐。

那兰山倘若没伤,看模样确实是个英俊高大的好青年。此刻,他脑袋上缠着渗血的纱布,站起来,笑着和时湛阳问好。用的是白话,一副故交重逢的样子,不过,兴许是因为失去了听力,他的语调和发音已经开始走形。

时湛阳也没有太冷淡,枪已经收了,他把伞搭在桌边,重重地和他握了握手,又示意邱十里把手提箱放下。

随后,两人落座,朝着一桌残羹对面的三位,中间隔着两只银色的保险箱。

Carina嘴唇发紫,那双水亮的媚眼大大地瞪着,看样子是已经吓坏了,时湛阳也没打算和她交流什么,把事先准备好的纸条放到桌上,兰山拿过去,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