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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97)

很快那摇椅就开始剧烈地晃了,邱十里颈子上被狠狠吮了几个紫红的印,他差点叫出声,拉上腰带尾端,他刚准备进行下一步,露台通往二层餐厅的小门忽然响了几声。

邱十里瞬间伏低腰身,趴在时湛阳身上,沿着椅边往那方向看——晦暗天光下,隔了十几米远,时郁枫穿了件印着超级玛丽的白T,张望了两下,居然和他对上了眼,当即快步走来。

幸好有椅背挡一挡。

怎么就不记得锁门呢?邱十里悔恨咬唇。

解开一半的腰带又慌慌张张系回去了,时湛阳在他后腰脊沟上擦揉的那只手也暂且停下,短暂地对视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两人都还松松垮垮地穿着睡衣睡裤,因为刚洗完澡——平安夜既然要晚上床,那夜里必然没法从容地去做些别的,于是干脆提前干了个痛快,真可谓是未雨绸缪。现如今,完事还没到两个小时,又差点擦出火,结果未遂,甚至一下子就软了,似乎也是活该。

活该个头!邱十里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但也老老实实地拢好衣裳站起身子,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样子,本想捂一捂自己斑驳的颈侧,又觉太刻意,只得作罢。

“阿嫂,”时郁枫正直地看着他,“冯伯拿不准喝晚餐喝什么红酒,正在找你。”

“他在楼下呢?”邱十里瞧了瞧桌面上那只早已氧化的苹果。

“在地下,酒窖里。”时郁枫道。

时湛阳察觉到邱十里脸颊上不甚明显的红,心中十分满意,见他匆匆走远,头也低着胳膊也抱着,像个正在生闷气的小孩子,自己那点肉吃到一半被生生扯开的不爽也就消散了一半。

“小时亲自找我啊。”他看向站着不走的时郁枫。

“我有事要问你。”时郁枫这回没跟他拽,直接席地而坐,盘起双腿,严肃到一种苦恼的地步,“真的,我想不通!”

时湛阳愉快道:“说。”

时郁枫却又犹豫了:“我不能白问。”

时湛阳认为他会纠结一阵,于是从衣袋里拿出自己最近正在动手打磨的那样东西,在手指上比了比,顶上粗齿锉刀继续忙活起来。

却见时郁枫忽然靠近了些,“我看视频学了按摩,”他快速说,“按完再问。”

说罢他就上手开始对付时湛阳的那条病腿,隔着一层绸质睡裤猛捶猛捏,动作相当沉稳,一双握惯了方向盘的手确实有劲儿,时湛阳甚至被他按出了点知觉。

虽说不太难受,但这情形着实诡异,和邱十里偶尔按摩的时候不同,时湛阳只觉得自己的大腿宛如案板上一块牛腱,打散了肌肉组织再撒点墨西哥香辛料,马上就能进烤箱了。

“停,”他喝道,“老四,你这样还是算了吧!”

“这样有用!”时郁枫也大喝。

“那你的问题也别问了。”时湛阳把幺弟的腕子从自己腿上拔起来。

时郁枫力气上拗不过他,被掰得疼极,跳起来甩甩手腕,冲大哥怒目而视。

时湛阳完全无视,继续做他的小手工。

“你在磨什么?”时郁枫闷闷地问。

时湛阳倒也坦荡,两指夹起那枚小小的粗糙的金属圆环,伸直手臂,用它去套海平面上方那沉下去半截的夕阳,“戒指。”

“它原本是什么?”时郁枫垂着眼,又问。

“子弹。”时湛阳把指环穿在小指尾端,细细地打磨它外侧切割的棱角,又补充道:“12号口径猎枪的弹壳,材质是覆铜钢。”

“它杀过谁?”

时湛阳笑了:“喂,杀过人的子弹怎么能用来做戒指。我以前习惯用这种枪打野猪而已。”

时郁枫两眼放光,却皱起眉毛,他是好奇的,端详那戒指小巧的尺寸,“不是你自己戴。”

“确实。”时湛阳点点头,把钨钢锉刀和圆环都收回口袋,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只是转脸专心看着自己仍在探究的幺弟。

“以前我不明白。”时郁枫坐回地面,把手按在膝盖上,“你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现在我懂了。”他又道,“我也有这么喜欢的人了。”

时湛阳的眼皮跳了跳,笑得不可谓不生动:“那恭喜你。”

他固然知道那是谁。他和邱十里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所谓电视上一见钟情的偶像,所谓一头栽进赛车场的冲动,又所谓现在郁闷的理由——

果然,时郁枫闭了一下眼睛,“所以我想问的是,”他的确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怎么追求喜欢的人?”

时湛阳十分认真想了想,道:“对他好咯,好到让你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

时郁枫坐得笔直,若有所思。

时湛阳又道:“你也要说出来,要让对方了解你的喜欢,同时意识到,你的喜欢是一样很好的东西,他离不开。”

“这个……我现在做不到。”

“那就不要追。”

时郁枫有点急了:“是他根本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系,没有机会去认识,或者了解。”

“见不到面?”时湛阳问。

时郁枫不吭声,可时湛阳知道,他的确见不到,那位倒霉的脸盲世界冠军已经被邱十里这个老同学隐姓埋名地藏了起来,躲避未来可能发生的追杀,而在时郁枫眼中,这件事只是“我喜欢的人突然退役离奇失踪”这样粗略又荒谬,对于一个生活简单到除了开车就是睡觉闲得无聊就打一架的十七岁男孩而言,这简直毫无前路可寻。

时湛阳由衷同情自己这位终于开窍的小老弟,把声音放柔,又道:“我想,也不会一辈子见不到,虽然你暂时没有机会。”

时郁枫又不愿承认没机会这一点了,转而问:“如果见到面我该怎么做?只见一面的话。”

这还需要问?时湛阳心想,你对你喜欢的那位做什么,难道不应该是遵从你自己的习惯和想法?我把绝招都传给你了。同时,绕着那么一小撮小心思说这么半天,也给他一种做妈的不良错觉,于是干脆开始胡说,想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强上就好了呀!只要你打得过。”

时郁枫一愣:“啊?”

时湛阳言之凿凿:“只有一面,不做到底就会遗憾吧。”

时郁枫大大地诧异,“你……对邱十里也是这样?如果只能见一面?”

时湛阳差点被噎住,好吧,他那点情情爱爱在这小屁孩眼中也是门儿清,仔细想想,认识久的关系近的那些,又有多少是看破不说破呢?连大哥大嫂都叫上了。

当然,只要邱十里不反对,时湛阳对此也就没什么意见,只是装作一脸惊讶:“啊?什么这样?当然不是!对他我怎舍得。”

这是时郁枫第二次一跃而起,他愤怒大叫:“老时,你不是人!”

时湛阳则大笑,近期少有的,真正的爽朗,“小时,你不是男人!”

他承认自己的趣味相当低级。

可转念一想,老四这人又硬又轴,且对恋爱当真一无所知,方才瞎说的那些,倘若把他引入歧途那就太乌龙了,毕竟那是自己发的神经。时湛阳单腿站起来,撑着茶几,自己稳稳坐到轮椅上,“抱歉,刚才是大哥胡扯,强奸犯当然都该死,”他抬手拍了拍时郁枫的大臂,沉下心说,“我是这样想的,在你严谨全面地考虑怎样追求一个人之前,应该先想一想,自己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值不值得人家去需要。”

“当然值得!”

“是吗?”

“你以前说过,你心里有一个人,就是愿意为他花钱,也愿意为他杀人,我都做得到。”

时湛阳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有这茬事,那应该是五六年前了,他和邱十里带着幺弟去看了什么爱情电影……

他当时应该是看着邱十里说的,心里充盈着一种年轻的、普普通通的骄傲——他们两个把这两条都做到了,对对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