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魔道祖师同人)星辰渡霜洋(2)

作者: 古言风挽 阅读记录

但他能想象到,薛洋每次看向他时,阴鸷的眸底深含着的,定是无尽的讥讽与嘲弄。

他感觉心口微微发痛,不自由地轻声道:"子琛……”宋岚听到了,侧过头,一双生得明亮的眼眸定定地看向他,饱含着几乎抑制不住,呼之欲出的爱恋:"怎么了?"极其温润清朗的嗓音,稍稍拂去了几分心头的慌乱,从深渊里涌上来的,却是更多的怅然和失落:"没事……”

似乎看出了晓星尘心中所想,宋岚握剑的力道紧了稍许,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有些泛白,但他仍是柔声道:“大可不必如此,取得了霜华,我们便走。”……晓星尘没有答话。

到了那间熟悉又陌离的房舍,宋岚突然止步,道:"进去吧。”晓星尘有些惊诧:"你……"宋岚勉强牵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这里是你的回忆,我总是要尊重你的。”

顿了顿,终于说出了那句在他心间盘旋已久的腑语:"有些事,终究是要释怀的。而有些人,……该忘的,也总该忘了。”语毕,长抒一口气,但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释然。

晓星尘沉默不言,仿佛在细细回味宋岚的那些话,良久,道:"好。”仅仅一字,饱含了数载的沧桑、无奈以及凄望,透露出他心间深深的疲累。

晓星尘抬起手,轻轻推开不染一丝尘垢的木门,心下正暗自疑惑,向房中看去,亦是同样整洁干净的,疑虑正甚之时,房帏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竟是一个水壶掉在了地面上,摔碎了,细腻洁白的瓷片上还沾有未干的水珠,滚水烫了一地,有些溅上了那人玄色的衣袍,立马渗透出更深切的颜色,冒着灼灼热气。

视线向上移,晓星尘突然怔住,随后,眼睛越睁越大,瞳孔骤缩,随即又盈满涣散。

重尊一把寻旧径,所惜光阴去似飞,风飘露冷时,故人应犹在。

他几乎颤抖着,从咬得紧切的唇齿间挤出一个犹如琐语碎梦,日日萦绕心间的名字:"……薛……洋……”。这两个字说得很沉重,分不清究竟是恨得咬牙切齿,还是喜得如痴如狂。

薛洋就那样静静地站立着,一字不言,也未曾有任何动作,除了风吹簌簌,落叶飘离的声音,仿佛时间静止。

其实这样的相遇场景在薛洋脑海中梦到过无数次,他自以为他能很好地保持从容不迫,可他忘了那终是虚无伪苦营造的假象,当突如其来的真实重重碰到薛洋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始料未及。

终于,他声带有些颤抖地道:"道……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又像是微不足道的疑问。晓星尘连呼吸都凝住了,侧过面颊,却是不愿再看他一眼,喉结轻颤,吐字有些发紧:"……霜华"。

冰冷的语气,像飘在湖面上的浮冰,一触即碎。

这个答案,远远超过了薛洋的意料。他以为,晓星尘再见到他,会恼怒,亦或是悲愤,会质问他,会恨他,会怨他,会完全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可他却一个字都不愿和自己多说,竟是厌烦到了极致。

可数载守一空城,忍受日日凿脑,夜夜椎心,刺骨之痛,为一锁灵囊至疯至魔至狂,不惜以命去争,去抢,去夺,换回的竟是那人的漠视冷然,以及不屑一顾。薛洋心中涌出一丝魔念,露出一个凄凉诡谲的笑容道:“在那柜桌前,道长稍等,我去取过来”。怕遭受拒绝一般,话音刚落,步子就已经迈了出去。晓星尘:“……"

转过身的一刹那,面上的笑意已是荡然无存,眉宇间一缕阴邪戾气隐现,眸中一潭乌墨色的死水,泛不起半分涟漪,幽寒无比,在眼波流转中折射出无尽的讥讽与阴鸷。

"呵,道长,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了,以为我还会放你走吗”?薛洋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残忍的温柔,用谁也听不到的低沉声音轻轻说道,话语之下,暗藏的尽是危机暗涌。而他的心中,却鲜明地显露出一丝愉悦。

将那泛着如玉一般光泽的霜华递给晓星尘,薛洋假意问道:“道长可是做好打算了?"晓星尘听着他看似闲散的语气,内心防备愈重:“嗯,去做那些未曾做完的事。"虽纵如薛洋般阴冷偏执,晓星尘不知为何,却也不愿隐瞒于他。

反正此去,也是永无再见之日了。晓星尘这样想着,默默吞咽着心底未知名的,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薛洋听了这话,对那世人更是暗恨一分,眸中的笑意逐渐变得阴冷,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墙角,玄冥色的降灾似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心绪不定,更急地流动着青芒的灵力,汇集到剑锋。

晓星尘不再多言,即使心中复杂,也转身欲走。薛洋着着面前瘦削的身影,定定地望着,生怕一眨眼,那人便会从眼前消失一般。灼热的爱恋,和再一次眼睁睁面对失去的惊惧怅然,顺着血液的流动,在身躯形骸中肆意冲撞,狠狠攥上了他的心,极致的痛楚,使他轻声地唤道,语气却又是及其尽致的温柔:“道长,可否,原谅了我”?

晓星尘脑海中还在犹豫,可朝外走的脚步却已悄然收回,直至默然伫立着。

一诺

薛洋的本意原是想将他留下,可话一出口,就硬是变了一个意思。

晓星尘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窘迫地呆立着,竟一时有片刻茫然。眼睫微颤,双眸好似蒙上一层水雾,仿佛迷离夜色中黯淡微弱的星芒。

恰逢一股疾风吹过,白衣荡,墨发扬,也将他眼中有些湿润的泪意拂得半丝不剩。

半晌,晓星尘稳定好情绪,未曾转身,想起梦中光景,郁结于胸,但还是沉声道:"你,嗜杀成性。"轻轻阖眸,像屏障般阻挡了任何外泄的情绪,只有眼睑上两道浅淡的泪痕,让人窥伺到了他风雨飘摇的心。薛洋耐心等了好久,听了这话,微微蹙眉,胸中涌上无限的凄凉,不剩一毫地全转化成孤冷的笑意。

"哦,呵。"薛洋漠然地笑了笑,原来他还是嫌他因断一指就屠人满门的疯狂。

什么都和以前一样,晓星尘根本不会理解他,更不会心疼他。

原来薛洋二字,在晓星尘心中,自始至终都代表着杀人狂魔,永远都是。

像被针扎一般,丝丝缕缕的疼痛顺着血液蔓延开来,掩住那止不住的落寞,想要挽留他,强行将他留在身边的欲望却愈发强烈。

见他仍没有与他多说一句的意思,薛洋苦涩地开口道:“啊,差点忘了,还未恭贺道长眼盲已好,终于可以看这天地了。"晓星尘慢慢睁眸,情绪已是再无波澜,声音却覆上一层清寒之意:"之前,又是拜谁所赐,教我堕于黑夜,这次,你不近我,是我的造化。再者,即便有了这一双眼,也终究是看不透那隔了一层人皮的心,何来恭贺之说。”话到后半句,过去的种种隐瞒,欺骗与伤害浮现在眼前,语意仿佛雾中寒梅,薛洋能感受到那种透彻心底的凉意,朦胧,寒凉,缥缈。

薛洋血色的唇微动,却是回答了上一个问题:“既如此,道长,我答应你,改了那嗜杀之性,如何"他的话极其认真,晓星尘一瞬间有些怔然,目光有霎时涣散,但立马又重新聚焦,冷笑一声,讽刺道:"你怎能做到。"

"因为你已经是我所再不能失去的人,所以为你做什么都可以。就算这一条命,只要你说要,便拿去。"薛洋心里,这种颠狂的念头疯了一般上下窜跳冲涌着,看着晓星尘薄削的身影,真想以最温柔的动作,轻轻剖开那人的胸腔,在他鲜红的心脏上深深刻下这些深埋已久的言语,再缓缓吮吸掉流出的丝缕鲜血。

但薛洋只是唇角动了动,没有说一个字,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生怕一个稍稍过头的举动,就会加速那人的离开。这是他平生第三次感到如此茫然无力。

第一次,是他七岁断指,所幸,那时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哭。

至此,薛洋在一日之间长大,但心却停留在了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