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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妻缘(108)+番外

满满一页的簪花小楷逐渐被浓黑的墨汁遮去,肖折釉握着毛笔的左手忽然一顿,笔锋瘫在白纸上,浓墨一圈圈晕染开。

“他在走绝路……”毛笔从肖折釉手中落下,那些想不通的东西忽然一下子明朗起来。

“哪里是夺权,分明就是复仇!”肖折釉心头突突跳了两下,是她把事情想复杂了,沈不覆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简单明确的!

他与霍家决裂,不仅仅是为了不连累霍家晚辈,还是故意留给自己一个不孝不仁的骂名。如今造反更是坐实了他不忠不义的骂名。这段时日他声势大到招摇,足以让很多人忌惮。

他日天下安定,出现另外一个忠孝仁义皆而有之的人呢?

“你在给谁开路,为谁做嫁衣?你可知道到时候许又是另外一个容不下你的定元帝?”肖折釉掩住自己的嘴,惶惶不安地睁大了眼睛,“你根本没想活命……”

许久之后,肖折釉将那张已经被墨迹涂过的白纸放在烛下烧了。她望着燃烧的火苗,不由走了神。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情,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现在连沈不覆在哪里都不知道,连最简单的劝慰都做不到。

夜里肖折釉做了梦。又一次梦见了沈不覆。这不是她第一次梦见沈不覆了,以前就经常会梦见曾和沈不覆相处的那些日子。而今天晚上,肖折釉的梦很奇怪。

梦里的地方好像是南青镇,又好像是别的陌生地方,不是明定城,鸟语花香、芳草萋萋,美得彷如世外桃源。

她梦见沈不覆朝她伸出手,她把手递给他,他带着她沿着芍药铺地的芳香小径往前走。那条路好像没有尽头。她走啊走,走到实在走不动就挣脱了沈不覆的手,坐在路旁歇着。可是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沈不覆已经不见了。她站起来一声声喊他的名字,四处空寂,连回声都没有。他是先走了吗?她提着裙子朝前奔跑,一直跑一直跑,想要追上他。可是这条小径好像怎么都没有尽头,她追不上沈不覆,甚至看不见他的身影。

她从白天跑到晚上,又在黑夜里继续前行,当朝阳洒在花枝上时,她终于跑不动,摔倒在地。合欢树粉色的绒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将前路铺了一层粉色的绒毯。不过一日的光景而已,小径两旁葳蕤的芍药竟全部枯萎了。

她抬起头来,忽然看见了沈不覆的背影。她大声地喊他的名字,他终于转过身来,用一种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看向她。而沈不覆前方就是万丈悬崖。

她爬起来想要追上去,却在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前方又没了他的身影。

肖折釉猛地睁开眼睛,在床榻上坐起来,胸口起伏连连喘息。不知怎么的,肖折釉忽然想到之前在将军府里的日子,想起那一日陪她站在芍药花圃里的沈不覆。

他说:

“你也喜欢芍药。”

“芍药,殿春之花,又名将离。美之美矣,其意却略萧索。”

“在周围种一些艾草罢。”

肖折釉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她搓了搓脸,下了床,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半,望向天边的满月,满月盈光,温和柔蜜。

她一定要做些什么,把那个走向无路深渊的沈不覆拉回来。

同一日,远在千里之外的沈不覆居然也做了一个梦。

沈不覆眠浅,更是很少做梦。他半夜醒来被自己做了一个那般古怪的梦而感到万分奇怪。

他梦见了盛令澜小时候,她半身埋在雪中,脸色苍白如雪,冻得直打哆嗦。他费力将她从雪中拉出来,再转头看她,她又变成了蹲在小院子里抱膝哭的肖折釉。他心中诧异却仍旧朝肖折釉伸手,想要安慰她,想要把她带走。可是他的手很轻易地穿过肖折釉的身体,肖折釉看不见他。场景一转,又变成了那一晚的破庙。当时沈不覆意识很乱,很多细节都不记得了。然而在这个梦里,一切那么清晰。

她扔下的石头,她委屈抿唇哭的样子,她捧着他的脸在他眼上落下吻痕,还有她眼中的痛楚和深情。

还有他自己的样子。

沈不覆也不知道究竟是将那一晚的细节尽数想起,还是只是一个梦。

他掀开被子,走出大帐。

“归弦!”

正是深更半夜时,住在隔壁的归弦匆匆披上衣服赶出来,问:“将军,出什么事了?”

沈不覆望向天际的满月,缓缓道:“你立刻回明定城,护在夫人身边。”

归弦有点懵。

这深更半夜的突然把她叫起来,就为了命令她立刻赶回明定城保护夫人?归弦心里一阵无语。

第77章

定元帝疑心病越来越重, 他开始排查满朝文武, 将那些往昔和沈不覆有过交情的人全部拎出来仔细盘问,倘若谁曾有那么一丁点的黑点, 就会被直接关进牢中。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竟是人心惶惶。

师延煜来偏院的时候, 肖折釉正和漆漆坐在凉亭里。他走进凉亭,直接在肖折釉对面坐下, 说:“许是要不了多久,也会查到本王这里。”

肖折釉琢磨了片刻,问:“王爷是指您和将军先前有过交情还是指我藏身于此?若是后者,我自然不愿意拖累王爷,离开便是。”

师延煜一晒,笑道:“得, 本王要是没护好你。沈不覆指不定又干出什么事儿来。再说了……”

师延煜上半身向前倾略靠近肖折釉一些,半真半假地说:“本王也舍不得你受到伤害啊。”

肖折釉早已习惯一脸平静, 此时更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不予回应。倒是坐在一旁的漆漆脸色尴尬了一瞬。漆漆站起来,对肖折釉说:“姐,有点冷。我进屋去了,你和王爷说话吧。”

漆漆敷衍似地对师延煜行了一礼, 匆匆往回走。

肖折釉心里“咯噔”一声。

她不知道如今漆漆心里还有没有那个念头,可是不管有没有,师延煜这般没正经地与肖折釉说话,肖折釉实在担心漆漆误会。

漆漆自小就是个十分敏感的人。

肖折釉花了好些年, 才和漆漆的关系缓和下来。若今日再因为师延煜的事情有了隔阂,那真是万万要不得。

师延煜将肖折釉的神色尽收眼中,他略一思量,看向漆漆走远的背影。

这……

师延煜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儿。

肖折釉把话题岔开,问:“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打算的?”

师延煜也回过神来,说:“过几日会离开明定城。”

肖折釉有些惊讶。

“放心,自然是会带着你的。”师延煜搭在膝上的手轻轻敲了两下,“全天下都在打仗,本王也有点手痒,准备造个反之类的。”

肖折釉望着他的目光中惊讶更浓。

师延煜仿佛是和沈不覆完全相反的性格,对肖折釉的态度也完全不同。沈不覆是那种什么都装在心里,不会和别人探讨,更不会对别人交代、解释的人。而师延煜却总是看似随意地把各种很重要的事情随口说了出来。而且他并不会将事情说得很详细,往往只是一句。还非要是语出惊人的一句。

肖折釉打量着眼前似笑非笑的师延煜。她好像隐约明白了,这个师延煜玩心太重,他就是喜欢看别人惊讶的样子……

又过了几日,肖折釉才真正明白师延煜那句话的意思。

肖折釉愣愣听着绿果儿的消息,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你说什么?定王没有死?”

绿果儿重重点头,她狠狠喘了两口气,细细解释:“现在消息已经传遍了!原来当年定王和定王妃是被害死的!是陛下故意暗中将城内地图送到敌军手中,又下令援兵晚到,这才让定王夫妇和整个城的百姓被屠杀!身负重伤的定王被心腹手下掩护着逃走,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可是断了一臂,又毁了容貌,而且身体一直很差……”

肖折釉一点点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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