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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妻缘(155)+番外

归弦皱着眉,禀告:“很寻常的一封信,讲了些明定城的情况。这种信件每隔五六日就会送过来一封。内容真的很寻常啊……要说有什么不寻常的,就是这次的信里提了一句霍家三爷霍销做祖父了。夫人,您要不要进去问问情况?您知道的,将军这样黑着脸的次数实在不多。我这做属下的简直提心吊胆……”

肖折釉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再望向书房里的沈不覆,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肖折釉对归弦说。

她提着裙子走进书房。

听见脚步声,低着头抄书的沈不覆心里一阵烦闷,不耐烦地说:“我不是说了不要……”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只因他听出来这脚步声不是归弦。归弦不会这样走路,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这般走路。他握着笔的手停顿了一瞬,又继续抄书。

肖折釉走到长案前,瞧砚中墨汁快空了,便滴了水,拉起长袖,为他磨起墨来。

沈不覆将笔放下,无奈地看着她,说:“又不是没下人,不需要你做这些。”

肖折釉手腕轻转,语色轻柔:“将军竟是不知红袖添香、琴瑟和鸣的风雅。”

沈不覆皱了下眉,他的确是从未想过这些。可是这两个词儿的意思他还是懂的,如今从肖折釉口中说出,他又岂不知她的意思。

沈不覆不得不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肖折釉。

肖折釉悄然轻叹了一声,她一边磨着墨一边轻声说:“将军正当壮年骁勇时。一点也不老。”

她轻轻转眸望向沈不覆,继续说:“不仅不老,而且多了几分愣头小子没有的沉稳睿智。”

十八岁的肖折釉再也不是十四五岁时初绽的模样,现在的她玲珑有致的身子里装着两世沉淀过后的魂儿,全身上下萦了一层被优雅包裹着的媚。

第114章

偏偏她自己浑然不知。

沈不覆叹了口气, 看着肖折釉,说:“折釉,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像在勾引我。”

肖折釉一怔, 脸上浅浅的那一层笑也跟着一并僵住。

——因他直白的言语怔住,也因为想起某些旧事而怔住。

她心头突了两下, 带着点恼意地丢下一句:“老不正经!”

明明是想来开解他, 哪想到他竟如此。懒得理他,随他自己生闷气好了!

肖折釉转身往外走。

“折釉。”沈不覆喊住她。他默了一瞬, 才说:“我的确年岁大了。”

肖折釉刚要迈出门槛的步子就没能迈出去。

她将手搭在门上精致的镂空花棱上,也没有转过身。她在原地背对着沈不覆立了片刻,脑海中却想了很多。

她总是冷静的,比如此时的她就可以轻易跳出盛令澜的角色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将盛令澜和霍玄之间的事情细细理清。

“其实阿澜并不值得将军如此。真的,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为将军付出过, 她没有喜欢过将军,也不知道将军为她做的这些。将军这些年……又是何必呢。倘若放下, 说不定如今已是儿女成群,逍遥自在了。”

肖折釉轻声叹息了一声。她心里隐隐觉得沈不覆有些可怜。这种感情让她心里不是太舒服。

沈不覆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他将手拢于袖中, 眯着眼睛望向远处西沉的落日, 说:“那时候你还小,不记得了。”

“什么?”肖折釉回过头来看向他, 不解他为何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沈不覆沉默了一会儿,似犹豫了一阵,才继续说下去:“其实你知道我幼时生存的环境。被别人欺凌算不得什么, 可是那种被生父喊'野种',又时常被生父打骂蓄意杀害的日子的确能摧毁一个孩童的心智。”

肖折釉皱眉,关于沈不覆家中的事情她当然是知道的,此时却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并没有深究过。

“大盛的脊梁?救国救民的大英雄?”沈不覆摇头,嘲讽地笑了一下,“怎么可能?”

“幼时,我做了许多残忍的坏事。伤人伤己。后来七岁时被那个男人带去雪山。他难得对我露笑脸,还说要和我做游戏。然后将我埋在雪中,只露出头。那个时候,我看着他虚伪的笑脸知道他是想我要我死。不过当时也觉得无所谓。生与死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就随他了。”

肖折釉听得很认真,等沈不覆停下来的时候,她急忙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沈不覆嘴角的笑便带了几分暖意,“后来在雪山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小姑娘,她跪在我身边,用冻得发红的手挖积雪。一边挖一边对我讲大道理。”

沈不覆慢慢转头,望向肖折釉的眼睛,他的目光在肖折釉的眼睛上凝了凝,继续说:“她正在换牙,吐字不清,而且冻得直哆嗦,所以说出来的话很难辨认,我只好特别认真地去听。那是我头一次那么认真听别人讲大道理。”

肖折釉觉得有趣,笑着问:“她说了什么?”

沈不覆望着肖折釉的目光里染上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她说人既然活下来了就要好好地活,如果有很多挫折和迫害挡在面前,更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让敌人俯首称臣。”

肖折釉点点头,说:“她说的很有道理啊!”

沈不覆望着肖折釉干净的眼睛,心中忽的一种钝痛袭来。

她不记得了,原来她都不记得了。

肖折釉觉察到沈不覆眼中情绪有些不太对,她慢慢蹙起眉。

沉默许久,沈不覆又继续说:“她还说——小哥哥,我叫阿澜,波澜壮阔的澜。”

肖折釉眉心越皱越紧。

沈不覆慢慢抬手,想要去触摸肖折釉的脸颊,却又在指尖碰到她雪白的腮时停下。

“那一年吐字不清的她连自己名字的音都咬不准。'澜'像极了'楠',若不是她知道自己口齿不清加个解释,恐怕我连她的名字也记错。再后来……她生了重病,我在宫外担心而又不得见,便去寺中祈福,为避讳,干脆刻了'阿楠'。”

肖折釉慢慢睁大了眼睛,她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惊愕地望着沈不覆。

她知道阿楠就是她,她也猜到沈不覆大概是出于某种避讳才用了"阿楠"这个名字。至于他为什么喊她"阿楠",至于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她从未问过。因为她一直觉得这根本不重要,没必要去刨根问底。前世身为盛令澜时,她太过耀目,明定城里的青年才俊向她示好的人太多,过个生辰,就能收到无数世家公子精心准备的礼物,那些公子还要攀比一番,比谁送的东西好。哪怕那些东西直接扔进了库房。甚至也不止一次发生过公子哥儿为了在她面前表现敌对起来。

是以,沈不覆喜欢她的原因她根本不在意。她听过太多乱七八糟的理由了……

可是如今沈不覆却说出这样一段过往来。那一段往事何尝不是盛令澜心里姐妹反目的一道疤。

沈不覆立在那里静静望着肖折釉,他也不催,只这样慢慢等着她,等她想起关于他的一星半点痕迹来。

肖折釉努力想了很久,有些懊恼地摇摇头,沮丧地说:“时间太久了……我、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小哥哥一直照顾我,牵着我背着我带我离开雪山。我不记得是怎么和他相遇的,也不记得他名字……”

沈不覆忽的释然:“才五岁而已,哪里记得清。不过……还记得这个人就好。就好。”

肖折釉望着沈不覆的眼睛,努力从他眼中看透他的心思。

最终长叹了一声。她摇头,迷茫又愁闷:“将军如此,倒是让我觉得亏欠你太多。”

“没有。”沈不覆立刻否认,“其实那一日你的质问让我想了很久。”

肖折釉抬起头来望向他,莫名对他接下来的话有些期待。

“为什么喜欢你?”沈不覆摇头,“不知道。”

肖折釉轻轻笑起来,语气变轻变软:“将军从通录城想到望泽古,居然还没有想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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