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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小婢(上)(27)

作者: 九歌 阅读记录

几个村人哈哈笑着,等白举人坐下后纷纷落座,这边正宾主尽欢,门口传来一个大嗓门:“白老爷你家外甥来给你请安了。”

看着不知通传就闯进来的粗汉,白敬文眉头不可见的颦了颦:果然乡下村夫没有规矩。

大堂里的人安静下来,只见刘武领进来两个精致整齐的孩子。尤其那个男孩和白举人有几分相似,可巧也穿了绿衣裳,行走间斯文规矩,这一照面说没关系都没人信。

“外甥清贞给舅父请安。”周清贞一板一眼躬身揖手,落落大方想要给舅舅留下好印象。

春花也跟着恭敬的福了福,一心要给白举人留下好印象。

屋里的族老等人看的不停点头,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瞧这规矩体面。

白敬文淡下眉眼:“既要请安,便应该先遣管事来送拜帖,这样冒冒失失闯来算什么礼数?”

屋里其他人面面相觑,还是村长先站起来打圆场:“既然是老爷外甥一家子骨肉,我等先避一避。”

白敬文微笑点头:“家里小儿不懂规矩,让各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众人打着哈哈哈,一个个拱手告辞。

刚见面就指责让春花心里泛凉,又听白举人说是家里小儿,心里缓了缓:果然像阿贞说的严肃端方,肯教导外甥,还是很在乎的吧。

一时间大堂里只剩下三个人,白敬文看看还在行礼的两个孩子,撩袍坐下:“都起来吧”

“是”

“坐”

“谢舅父”

周清贞到桌旁坐下,春花垂手侍立在后,刚才太紧张没觉得,如今满桌的菜香扑鼻而来,两个孩子才发觉有些饿。

“你开蒙已有两年学业如何?”白敬文端起酒杯,又略带嫌弃的放下,不过是些自家酿的酒水,入口实在粗燥。

周清贞略微垂头恭敬的回到:“外甥开蒙两年,不敢有一日荒废。”

白敬文随口考校几句,春花垂手侍立,压住心里的喜悦。白举人对阿贞上心,阿贞舅娘又极喜欢阿贞,小孩过去怎么也比在周府强。春花心里高兴,又听白举人说到:

“学业尚算马虎,不过你切记得‘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回去以后需勤奋用功,不要堕了周家先祖的名声。”

周清贞站起来躬身揖手:“祖父在时长夸舅父学问通达,外甥想随舅父家去,一边侍奉舅父左右,一边跟舅父求学。”

‘嘁’白敬文轻嗤:“小小蒙童不知天高地厚,冯秀才学问扎实文风倜傥,给你开蒙绰绰有余。”

“冯先生走了”

“以你们周家的财力,难道还请不来一个秀才教学?眼高手低,不过启蒙就要举人来教,回去好好自省。”

“舅老爷,跟你去求学是一面,主要三少爷在周家日子不好过……”春花急忙开口却被打断。

白敬文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穿着上好的夏布,出门有仆从车马还要怎样?”

“没有车马我们一路跑来的,还差点被狗咬。”

“呵,黄口小儿当白某不曾经事,衣衫整洁发丝不乱,像是赶路来的?”白敬文神色一直淡淡。

春花从腰里拿出梳子给白敬文看:“就是怕头发乱失礼,特意准备了梳子。”

“君子仪容整洁不错,可过于修饰便流于浮夸,少了君子的坦荡磊落。”

“舅老爷,您不知道钱氏怎么折腾三少爷,她说三少爷刑克骨肉,命带秽气……”春花见白举人总不说正事,有些着急把周府的事说给白敬文听。

“这也算百年诗书传家?”白敬文听完轻蔑的冷哼“周家如此苛待我白家外甥,当我白某人是摆设?”

两个孩子心里一喜,终于有人为他们出头不必再煎熬,周清贞看着白举人的眼里多了些孺慕。

白敬文接着对周清贞说:“我亲笔写一封信你带回周家,谅他们以后不敢再轻慢于你。”

两个孩子愣住了,不带走吗?

“舅老爷奴婢说了这么多,您都不能带三少爷去省城吗?他乖巧聪慧吃穿花不了多少,您是他舅舅,除了你他没人可靠。”春花满脸急色。

“他自有亲爹在,白某插手岂不让人说我越俎代庖。”白敬文气定神闲,一副儒人雅士的做派。

“可二老爷自来就不喜欢阿贞……”

“阿贞?你一个奴婢竟敢直呼少爷名讳,周家所谓的规矩门风真是徒有其表。”白敬文的脸上浮现出不过如此的轻蔑。

“舅老爷!”春花还要再说什么,被周清贞拉住,小孩脸色黯淡“算了,姐姐咱们回吧。”

“冒昧打扰舅父,清贞告辞。”

春花定定的站着,做最后的争取:“任由阿贞在周府呆下去,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指望,只能窝囊的当个任人搓扁揉圆废物!”

“你是他舅舅,占了他娘那么多娉礼,多养一个他能花费几个钱?”

“放肆!”春花的话让白敬文,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开“你一个丫头知道什么,当年周府看我前程可期,花费钱财求我富贵莫相忘。”

“等我放弃科考立时变了嘴脸,什么诗书人家,一群市侩小人!”气呼呼吼完一大段,白敬文觉得有辱斯文,又恢复表面风轻云淡,对周清贞说:

“我让阿旺送你回去,顺道给周府老夫人捎话,就说钱氏苛待与你,让她管管,再有这丫头粗陋不堪,让她给你换一个。”

“我们是偷跑出来的,要是被祖母知道,清贞来找舅父说继母的那些事,清贞以后在周府如何自处。”小孩顿了顿揖手“多谢舅父好意,不必送了,清贞告辞。”

“你们周府上下没有尊卑规矩,我白氏却不同。”白敬文慢条斯理的说。

“舅父,清贞求你了,只当清贞今日没来过好吗?”小孩眼里急出泪花。

“来了就是来了如何当做没来过?君子坦荡,小人戚戚,你开蒙两年到底是如何修习的。你们来求我,我若不出面,倒叫周家以为我白氏怕他”

“话说的那么好听,其实只顾你自己的体面,根本不顾念阿贞的死活,你!”春花焦怒中想气周清贞说过的一个词“沽名钓誉!”

‘啪’一巴掌,春花被白敬文打翻在地,脸上瞬间浮上红痕。

“姐姐!”周清贞连忙扑过去,扶住春花。

白举人握紧发麻的手掌收回身后:“一个低贱的奴婢也敢大放厥词,阿旺拿马鞭来,教教这不知上下尊卑的野丫头。”

“舅父!”周清贞扑到白敬文脚前“姐……春花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一心护我,这话这会不能说“她只是……只是……”

小孩眼里流下泪:“她只是……傻丫头,求舅父不要跟她计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一行行流下来。

“阿贞!阿贞……”那一巴掌没有哭,可是跪在地上的小孩,让春花泪水涌出眼眶“阿贞……都是姐姐害了你。”

第三十一章

外边有村人时不时偷偷观望,白举人怒火过后也不想闹得难看,让阿旺驾着马车把两个小孩送回周府。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光线暗淡,两个小小的孩子一个脸色红肿,一个满脸泪痕尘土,冲天辫没了精神,崭新的衣裤沾染了尘埃。

周府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驾——”

马车外阿旺响亮的声音,惊醒了惶恐发懵的俩姐弟,春花抬头看向呆滞的周清贞:“阿贞别怕,回去以后姐姐把所有罪名都担下来,大不了一顿板子赶走,你还要在周府过下去。”

周清贞怎么也没想到,最糟糕的不是他舅舅不带他走,而是舅舅送他回去把这事说穿。

小孩迷茫的眼睛无意识的转向春花,在有些暗淡的车厢里看到姐姐红肿的脸颊,愣了愣仿佛有一桶冰水从头泼下‘刷拉拉’凉彻心扉,周清贞清醒过来。

“姐姐,我只有你了”马车摇摇晃晃,小孩靠到春花怀里抱着她的腰“回去后你别说话,所有罪名我来担,在怎样我也是周家少爷,总不能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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