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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小婢(下)(47)

作者: 九歌 阅读记录

安静的大牢里,年轻夫妻解开最后心结,彼此的心靠得更近。

周清贞真的只剩死路了,春花却生出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孤勇:“阿贞,上次是你救姐姐,这次换姐姐来救你。”

“……姐姐这世上没人能救我”就算皇帝也不一定能做到,周清贞一边想一边安排“你带怡儿找个安静的小地方好好过日子。”放下心结,周清贞觉得心里非常轻松,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和姐姐相守,可是他在下边等着姐姐也一样安稳。

春花却不这样想,她咬着牙根:“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这世上除了死法都是活法。”

“姐姐……”

“你说的明明再理,凭什么要你死?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春花眼里燃气汹汹斗志,一定要想办法,她的阿贞她便是拚死也要救一救。

第五十二章

“皇上都没办法,姐姐有什么办法?”

春花回到金华巷叫来王六:“帮我给皇上捎个口信。”平平常常的语气让王六身子一僵,虽然这段时间彼此心知肚明,但是这样突然叫破身份让他一时不知怎么反应。

春花挺直脊背坐在上首声音清晰明朗:“皇上是为百姓为大虞着想的好皇上,他要改制我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唯有改制成功才能救下周清贞,从来不曾妥协的春花,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认命,只要周清贞还活着她就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

王六跟着春花三年,平常只觉得这位少夫人爱笑性格直爽心有正气,却没想到她竟然语气平常说要帮皇上!改制的事情要是一个妇人能办成,那满朝文武岂不成了笑话?

“少夫人的心思小的明白,可国家大事不是儿戏……”

王六不相信自己春花也不在乎,她干脆利落打断:“先不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是朝廷命妇要给陛下上奏折,你只管递上去就好,皇上要怎么断定该由皇上做主。”

王六噎了下张口说不出话沉默后低头揖手他确实僭越了:“……是”

他服气了春花语气变得温和:“有句话叫偏方治大病,我这法子说不准就真能帮万岁去除朝廷隐患,再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多个人想办法总是好的。”

王六不舒服的心里坦荡起来自己着相了,谁说女子就一定不能成事?只看人家这气度就比自己好。当天夜里皇宫御书房,天丰帝收到春花薄薄一页信纸,就着桌上烛光并不在意的浏览。然而内容却让他浑身凝固,天丰帝心里一阵激荡,把信纸拿到眼前逐字逐句连看三遍。

御书房枝形烛架上点点烛火光亮照人,王六双膝跪地心里发空:行也罢,不行也罢,怎么不见陛下发落?时间一点点过去,晶莹的烛泪顺着烛身滑落慢慢凝固变白,王六的心慢慢缩起来。

伴着桌子‘啪’的一声,帝王声音炸响在御书房“好!”王六吓的头皮发麻只见天丰帝满脸惊喜,把那张信纸宝贝般叠好,匆匆走出御书房。

被遗忘在地上的王六……

“梓潼!”天丰帝到了梧桐宫,挥退宫人然后忽然抱起皇后转了一圈,欣喜不已“梓潼,有法子了!有法子了!”

多少年,多少年皇帝没有这样喜形于色,皇后虽然被突然的旋转弄得头晕,却依然替皇上开心:“恭喜陛下,不知是哪位大臣替陛下解忧?”

天丰帝放下皇后扶她站稳,抬手帮皇后把头上松动的发簪固定好:“满朝须眉不及一个妇人,此事成功之后,朕必要重赏与她。”

“妇人,不知是哪位巾帼不让须眉?”皇后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帝后两人携手到桌边坐下,皇后将时常准备的枸杞茶,给天丰帝倒了一杯。

天丰帝端起来喝一大口放下茶盏心情舒畅,将怀里的信纸拿出来给皇后看。

朝堂上风向渐变越来越多的朝臣攻讦改制派,尤其是周清贞品行堪忧目无尊长乃是奸佞之徒。天丰帝不动声色,改制派似乎也都糊涂起来不说改制的问题,就周清贞的品行天天和那些人吵。

慢慢的朝堂似乎回到正轨除了日常朝务,昭亲王提起永不改制的事情,改制派立刻跳出来乱七八糟反对,最后就变成吵架:周清贞品行到底好不好?

这一出戏让心里有数的王公大臣拿不准皇帝意思,是想就这样含混过去,还是有什么后招?昭亲王不管那么多,天天上朝逼迫,偏偏天丰帝泥鳅似得一副这事儿是朝廷大事,且看众卿家如何议论。

宗室们步步紧逼,改制派撒泼耍赖抵死不从。不知为什么他们画风变得很奇怪,没有文人义气高谈阔论就是耍赖,一个个赖皮的就差在金銮殿撒泼打滚,反正坚决反对永不改制,还时不时提起改制撩拨宗室。

朝堂在扯皮,天丰帝在加紧手下的调遣,改制派不知能拖延多久他不能等。四下里派出的人马悄无声息的离开京城,一场精彩的对决即将来到。

一干王爷简直像是被泼皮缠住,走不脱打不离,事情直到冬月底起了变化,天丰帝终于布置完成。

春花穿命服戴霞披身后是乌压压数不清的百姓,他们举着无数色彩斑斓万民伞,像一条长河跟着春花来到午门外。

这些人是周清这巡视过的地方百姓,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位青天老爷,更知道周清贞为了减轻民赋为了大虞将来提出改制,却被宗室逼迫要砍头。天丰帝派出多路属下想方设法激起民心,派人谋划安排把他们聚集到京城。

这就是春花的法子,她不信没处讲理,宗室再人多势众能有天下百姓多?她要借百姓势压宗室,她要救她的阿贞。

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午门外,高高举起手里的万民伞。

一人呼:“万民撑伞,庇佑清官。”

万人呼:“万民撑伞,庇佑清官。”

“万民撑伞,庇佑清官!”

“万民撑伞,庇佑清官!”

“万民撑伞,庇佑清官!”

雄壮浑厚的声音排山倒海,震得高大巍峨的皇城抖了抖。春花一步步走到登闻鼓前,登闻鼓的带刀侍卫眼睁睁看着春花拿下鼓槌。

郑长德忽然从人群里出来制止:“夫人,还是在下来吧,登闻鼓响不管有无冤屈都要受五十御棍。”春花一身严整命妇礼服,回过头定定的说“我去,我要亲自去会会那些宗室。”这是唯一救周清贞的机会,她不放心任何人。

“这些日子辛苦郑大哥了,多谢。”这里边有些人,是郑长德联系他父亲往日门生故旧,组织起来的。春花说完双手持鼓槌,转身抬头看架子上巨大的登闻鼓,在它面前春花显得那么纤细渺小。

抬起胳膊‘咚——’一声敲响,浑厚的余韵让春花身上毛孔收缩,但她没有停顿举起另一只胳膊‘咚——’‘咚——’‘咚——’悠长的鼓声直入金銮殿。

不一会儿登闻鼓值官急匆匆出来,发现身穿四品命妇服的春花楞了一下,上前揖手行礼:“夫人我朝律凡击鼓者一律先受五十御棍。”

春花放下鼓槌:“我是朝廷命妇也在此例?”

“这……”值官确实没见过命妇击鼓的,有些左右为难。

“再者……”春花忽然低头抚上自己小腹,面色一瞬变得温柔“我有将近四个月身孕,五十御棍怕是会要了孩儿性命,我记得我朝有律刑不及孕妇。”

律法和律法冲突了,值官不敢做主只能上报天丰帝。有朝臣立刻出列嗤之以鼻:“既是内帷夫人就该相夫教子,闹到御前成何体统?”

户部侍郎出列耻笑那官员:“妇人也是陛下臣民,怎么就有冤不能伸?”

昭亲王脸色严肃则拧眉问道:“外边刚才传来百姓山呼,可跟这妇人有关?”

小小的值官跪在金銮殿上哪个也不敢得罪,只能苦着脸:“回禀王爷据侍卫们说,那些百姓是跟这位夫人一起来的。”

“哼!好大的胆子,聚民闹事这是要造反吗?”昭亲王向上启奏:“请陛下派兵驱散刁民,将这妇人以谋反罪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