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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小婢(下)(94)

作者: 九歌 阅读记录

周清贞握紧转身欲走的姐姐,把她拉到身边张开双臂抱住她柔韧的腰身,一张脸靠着姐姐温暖柔软的小腹默默不语。

这是累了难过了,春花心疼不已,一手环着他的背一手盖在他的鬓发上,静静陪伴他。

院里一阵马蹄声,如意难得高呼:“老爷夫人,大夫请来了!”夕阳只剩最后一丝余晖照在大地上,老大夫气呼呼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胡子,他是被如意挟持在马上一路狂奔来的。

“急什么急,没听过急惊风慢郎中吗!真要着急就该平日里多注意养生。”

如意背着药童的药箱满脸陪笑:“真是对不住,家里病人实在着急。”

“着急、着急,病人呢?”老大夫没好气的嚷嚷。

周清贞听到声音,领着春花出来迎接:“唐突柳先生实在抱歉,舍弟危在旦夕,请先生随我来。”柳先生就是如意请来的大夫,是京城名医,医术高脾气大。

一堆人涌进西厢,老大夫又不乐意:“挤什么挤,我是大夫还是你们是大夫?不相干的都出去!”

“都退下。”春花一声令下所有下人鱼贯出去,就是如意也放下药箱静悄悄退出去。浑身发软在桃红的搀扶下强撑过来的周长安,还没进门就被堵在门外,软软跪在地上,眼含期盼望着屋里。

柳大夫一手摸脉一手摸胡子,半仰着头细细品脉,时不时观察一下周清嗣的脸色神情。钱氏就算再心思多,这会儿也不过是个无能为力的妇人,守在旁边不时抽泣。

柳大夫忽然皱眉怒斥:“哭什么,还让不让老夫号脉!”钱氏吓的直接闭上嘴,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周清贞和春花并立在炕下,他眼睛一眨不眨观察柳大夫神色,生怕错过最细微的表情。春花握着周清贞的手,感觉他力气越来越大,春花咬唇然后温柔有力的回握过去:没事,不管怎样姐姐都陪着你。

柳大夫摸着胡子,搭在周清嗣尺关寸的几根手指微微挪动,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简直胡闹,准备后事,熬不到明天早上。”

钱氏骇的魂飞天外:“你胡说什么?他不过中了一点药,最多找个姑娘泄泄火就好。”钱氏说完就想去院子里找合适丫鬟,春花甚至都没有拦,如果这样有用,就找个姑娘也行,完事后她愿意三媒六聘娶回家。

可春花知道不可能,因为随着柳大夫话落,周清贞轻颤一下,大夫的话错不了。

柳大夫站起来耻笑:“要是别人自然可以那样泄火,可是这病人幼时中过春、药,所以毁了子孙之本。现在内阳燥热无法泄出,如果没受寒凉激体,还可以针灸慢慢导出,如今……”

柳大夫愤愤的背起药箱:“这病人原本就先天不足,你们做家人的还住死里折腾,这下好了内阳外寒七窍闭塞,死症!”

柳大夫最恨人不珍惜身体,如今好好一个年轻人,硬生生给折腾死了,让他如何心平气和。

没有方子不给治疗,柳氏急得扑住大夫:“大夫,你再想想法子,再想想法子!”

柳大夫甩开钱氏:“想什么法子,没法子。”

钱氏被甩开又去拉扯春花:“你去宫里求太医,找院判……”

“呵,别说你找来胡院判,就算医仙药王在世都没用。”柳大夫没好气的开口“知道什么是死症不,他这脉是个大夫都能号出来,赶紧准备后事吧!”

吵吵嚷嚷中,周清贞不可遏制的想起第一次看见周清嗣。那时正是初秋明媚,花园里七岁左右的傻弟弟目光懵懂口角一点涎水,看着自己呆呆笑着说:“好看”

眼睛一瞬涌上潮意,周清贞忍下潮意和喉间的痛,温和有礼跟柳大夫拱手:“麻烦先生,外边有人奉上诊金”

“我知道了,这是你们的毒计,和大夫狼狈为奸就是要害死我的嗣儿!”钱氏尖叫简直疯了一样拉扯春花。

春花还没反应,柳大夫生气了:“你这老夫人怎么说话的?随便就污人清白,走走走咱们去顺天府,请青天老爷判一判,满京城大夫随便请,谁要能医治我立马跟他姓!”

闹了又安静了,安静又闹了,因为春花到底还是凭着自己的体面,深夜叩开皇城请太医,可惜没有任何用处,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周清嗣永远停止了呼吸。

满府的鲜花彩绸大红喜字,在东方第一缕阳光下慢慢明亮起来,可夫人府正院却一片肃杀。

春花和周清贞坐站在正屋廊下,所有下人聚集在院里。不光下人,杜芍药、孙姨奶奶、周玉娇、周清恭、就连从冯家回来的胡雅卿都聚在院里,整个夫人府除了田庄上留守的都在这里了。

春花冷眼扫过一圈人,跪在地上的周长安,还有被两个奶娘领着抱着怡儿初阳,眼光扫过每一个人春花开口:“周长安持心不正害人害己,退掉冯家亲事,重责二十大板发往法华庵静思己过。”

在屋外跪了一晚的周长安早已憔悴不堪,原以为流干的泪再次落下,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给春花磕了一个头:“长安害五哥殒命愿意受罚,可是持心不正长安不能认。长安真的没想到一点春、药,会害五哥性命,五哥是我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我原本是好意想要他留下一点血脉。”

“你真是好意?你若真是好意就该像四姑娘一样,带着他离开而不是想方设法让他留下子嗣。”春花冷冷驳斥。

第一百零五章

周清贞微低眉目,淡淡看着地上周长安,开口:“扪心自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别自己骗得自己都信以为真。”

“你所想的不外乎是清嗣留下血脉,将来和老夫人生活在田庄,你就有自己的娘家可回。我问你如果清嗣再产下痴傻天残怎么办?到时候他们老的老、傻的傻、弱的弱、幼的幼,依靠谁保住家财不被人欺?”周清贞语气淡淡,可谁都明白,能靠的只有夫人府。

“你为自己私利,不考虑后果给亲兄下药,夫人说你持心不正你还不认?”

周清贞说完春花接着说:“你是好意就给自己哥哥下药,你把清嗣当成什么,把他当成配种的猪吗!”

春花越说越怒“周长安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有把清嗣当成哥哥吗?你要不是欺他痴傻,怎么敢随意糟蹋他!”

周长安却不服气,自认为知道春花两口子的心思:“就你们好?你们明明是想他绝嗣,然后占了那田庄。”

周玉娇听不下去站了出来。

“够了三姐姐,三哥三嫂是那样的人吗?你到底有没有心,算没算过三哥三嫂为了养咱们,这几年花费了多少?”

春花虽然管家但还真没留心过,周清贞心中略微一动,得出一个数字四千九百多。这里边胡雅卿也是人杰,他心里大概盘算了下,站出来支援周玉娇。

“只光主子们的月例,除去三哥一家一个月是二十两,一年六身衣裳……”帐不算不知道一算真吓人,胡雅卿辟里啪啦一张嘴,不一会儿连着周长安这次成亲,估出四千五百多。他不知道这几年逢年过节的花费,和生辰时春花给姑娘们添置的首饰等等。

这才不过三四年,春花他们还不知道要养活这些人多久,谁知道要还花费多少,那一千多两的田庄实在不算什么。

“做人一定要持心正,如果当年老夫人善待阿贞,如果她秉正心教导你,怎么会有今日灾祸?”春花声音和缓沉稳:“如果不是老夫人糟蹋过一次清嗣,我可以给清嗣娶一门面子亲,替他收养一两个孩子。可是我不敢,我甚至不敢让老夫人带清嗣去田庄住,为什么?就因为老夫人秉性不正,我怕她害了清嗣,结果……”

结果被自己害了,周长安软软跌坐地上。

春花抬眼再一次扫过院中所有人:“今天所有人都在这里,我给京城周家定下家规,只一条;做人持心要正,俯仰不愧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