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雁不归(7)
宇文炫回避了那哀婉的眼神,轻轻地推开了她:“冷得很,你也回去吧。”
“不,容儿舍不得离开皇上。”邓宁容却双臂一伸,紧紧地将宇文炫拥抱住,哭着撒娇撒痴道,“容儿害怕……”
这一招,一直是邓宁容俘获宇文炫的制胜法宝。
可,今天,这一招一点也不管用了。
这撒娇撒痴的哭泣宇文炫根本听不到,他只是怔怔地盯着那烧得可怖的焦尸,喃喃地说:“你走吧,朕想单独和皇后待一会儿。”
他甚至用力掰开了邓宁容环抱着他的手指。
邓宁容紧握着手帕,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说:“好,那容儿回去了。”
她搞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宇文炫竟然忽然对她冷淡起来。
还好,萧依雁已经死了。
那十年前的真相,宇文炫不会知道了。
这么想着,她不屑地看了一眼那焦黑的尸体,在心中说:“萧依雁,终究是我赢了。”
继而志得意满地迈步离开。
邓宁容走后,宇文炫蹲下来,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那只烧焦的手,哽咽道:“朕以为……以为你在冷宫中,就会安全,是朕倏忽了啊……朕知道,你是清白的,太后的死,寿安的死,都不是你做的……只是,朕欠容儿的,得还……”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惊愕地发现,萧皇后的死,就好像从他的心头挖掉了一块肉,痛不可忍。
手紧紧握着那只焦黑的手,泪水从染满风尘的脸颊滑落。
倏然间,那只焦黑的手中,坠落两块白色物事。
宇文炫诧异地捡起。
待看清那物事时。
耳畔,骤然狂风呼啸——
第十五章 必以江山为聘,娶此女为后
原来竟真是她!
当年被太子党的人追杀时的那一幕幕情景在眼前浮现……
黄沙漫天,荒草萋萋,那个温软如玉的怀抱,抱着受伤的他躲避敌人,一路飞奔。
他身中毒箭,视物模糊,看不清少女的脸……
少女紧紧地抱着他,为了防止他痛苦呻-吟引起敌人发觉,她将温热的唇贴近他的,淡若幽兰的芬芳萦绕着他,痛苦瞬间消弭。
敌人远去,他询问少女的姓名,好日后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也许是刚才的唐突和羞涩,少女不吭一声。
再问,少女则轻轻捧起他的脸颊,轻声地说:“敌人追寻你不得,必然去而复返,我出去想法引开他们。”
那一刻,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莫名地便颤动了,
他摸索着,将腰间玉带上的玉环解下,交给少女,告诉她,玉环上有他的表记铭文。
他以为,少女知道了他的皇子身份,必然会说出她的姓名。
然而,让他钦敬的是,少女接过玉环,并没有表示出多少惊讶,依然没有说出她的姓名,只是紧紧握了握他的手:“这毒箭甚是厉害,你在此不要走动,我会回来救你医你的……”
言毕,便快步离去。
听着少女远去的脚步声,他便在心中发愿道:他日,我若登基为帝,必以江山为聘,娶此女为后。
之后,他便昏厥了过去。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清醒了。
眼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女子眉眼盈盈地望着他:“你终于醒了,让我等得好着急啊。”
望着眼前的女子,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虽然他没看清当初救他的女子的容貌,但凭感觉,眼前的女子似乎不是之前的。
他问她姓名。
这女子便很快回答了,说她姓邓名宁容,在突厥三公主身边做侍女,说她出来采药,无意间救了他。
他听着,更觉不对。
便询问起玉环,这邓宁容却是羞赧地一低头,只是替他箭伤处敷药,并不作回答。
他遂不再追问,心下也不再疑惑。
他以为,邓宁容如此,是少女的羞涩。
从那以后,只要他一提起玉环,邓宁容就紧紧地抱住他,不许他说下去。
所以,他再也没有提及白玉环的事。
可,现在,这焦黑的手中,竟然有两枚白玉玦。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两枚玉玦对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玉环。
玉环通体透亮,晶莹油润,雕琢在上面的白莲上还惟妙惟肖地凝聚着一滴露珠。
露珠晶莹,像一颗泪珠。
这玉环,世间仅此一只。
是他的母妃在他出生的时候,特意为他雕琢的。
他一直佩戴在腰间,从未离身。
十年前,塞外那场恶战,他身中重伤,便将它赠与了那个救了他性命的少女……
那日魏太医说萧依雁不是喜脉,他表面上相信了,其实心中并不相信,是他纵容邓宁容伤害萧依雁的。
因为,他一直以为救他的那个少女是邓宁容!
却不知道,救他的,原来另有其人!
邓宁容不许他提白玉环,并不是因为羞涩。
她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他!
还害了他的雁儿,害了他和雁儿的孩子!
“雁儿……”他低喃着将脸贴在那焦黑的脸颊上,一滴悔恨的泪水滑落。
上林苑。
心腹宫女见邓宁容回来,匆匆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邓宁容脸色大变,扬手就给了宫女一巴掌:“没用的东西,怎么让她跑了?!”
心腹宫女捂着脸,委屈道:“昨夜你让我去泼油脂,可能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砍断被绑着的胳膊跑掉的。”
“快给我找回来!”邓宁容急得乱转。
第十六章 皇上这是何意?
心腹宫女应了一声,刚欲走。
邓宁容却又喝了一声:“算了,没用的东西,我去找!”
自那日她扮做传令官将萧依雁骗出来,就暗中派人绑了映画。
她想将映画收买到她这一边来,那样,萧依雁就彻底地孤立了。
然而,映画到底是对萧依雁忠心耿耿,不管她是威逼还是利诱,映画始终不愿意背叛萧依雁。
无奈之下,她只得把映画秘密地囚禁起来。
却没想到,映画竟然断了左臂逃了出去。
她推测,映画逃出去,必然是去冷宫找萧依雁了。
因为,昨晚,她派心腹宫女去烧萧依雁所在的冷宫,就是在囚禁映画的那间密室交代心腹宫女的。
她这么做,一是为了防止外人听见,二是想要让映画死心,彻底到她这一边来,却不料,映画竟然为了救萧依雁,断臂而去。
而这个时候,若让没了胳膊的映画见到了宇文炫,那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她必须要赶在映画之前见到宇文炫。
然而,她的脚步还没踏出宫门,就看到了脸色阴沉的宇文炫大步而来。
“皇上?”由于心虚,邓宁容的脸色都变了。
宇文炫的铠甲依然没有卸下,可见,他是多么迫切地想要见到邓宁容。
当然,狡诈如邓宁容,这个时候决不会以为宇文炫是想念她而迫不及待地来上林苑看她。
因为,宇文炫的脸色非常的吓人。
邓宁容不安地猜测,宇文炫一定是见到了映画,所以来兴师问罪了。
正盘算着怎么应对,手腕就被宇文炫狠狠用力捏住。
邓宁容疼得呻*吟了一声,闪着泪花的眼睛幽幽地望着宇文炫,似乎要流泪:“皇上,你这是何意?”
“当年救我的究竟是谁?!”宇文炫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一双黑眸中闪着可怕的煞气。
邓宁容心中一惊,更加笃定了刚才的判断。
她含着泪望着宇文炫:“皇上,是不是映画告诉你救你的人是萧依雁?”
“什么映画,你那日不是说看见映画逃走了吗?”宇文炫喝了一声,猛地抽出了随身佩戴的宝剑,指着邓宁容,“邓宁容,朕现在想杀了你!”
邓宁容吓得一激灵,愣了一下,没想到她随便说的一句话,宇文炫竟然记得这么清楚。